青黛的回複與她們亦别無二緻。
她依舊是那副籠罩着淡淡哀愁的模樣,她的臉色比其他姑娘顯得更差,蒼白如紙,如風中快要飄零的落葉一般,即使一陣風也怕将她帶走。
她半倚在榻上,安靜地聽着林清如的詢問。
“前夜?”她淡淡一笑,“前夜我暈過去了。”
林清如臉上露出些微的震驚之色,“又是水刑?”
青黛将鬓角的碎發攏至耳後,“大概她知道我向大人告密了吧。”
林清如不可思議,“我并不曾說過!”
她一直對青黛抱有隐約的難以說清的戒備與疑心。在錦霜之死後,她那般刻意引導鸨母嫌疑,她的私心為何?
在鸨母面前的乖順,在自己面前的幽怨,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林清如隻覺得她如同一層輕薄彌散的霧,觸之不及,望之不清。
“我相信大人。”她嘴角無力的勾起一個勉強的笑,“即使是大人也無妨。大人自有您的道理。”
林清如忽然發現她蒼白的嘴角有如血色一般的傷口痕迹,不知是否是在水刑中留下。
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空氣中滞澀的氛圍讓人無端覺得難過。
除去上次對于鸨母的試探,她從未把發現水刑之事向任何人說過。鸨母是如何發現的?
林清如遲疑之下問道:“你們受刑之時,管事是否也是幫兇?”
“幫兇?”青黛嗤地輕輕一笑,“我甚至不知他們究竟誰才是主謀。他們隻站在那裡靜靜地看着,指揮那些守衛什麼時候将我們按入水中,什麼時候再将我們從水中提起罷了。”
她看着青黛面如金紙的臉,不由得無聲歎氣。
青黛卻忽然像是不經意般提及,“那夜我受水刑之時,隐約聽得管事與鸨母有所争執。”
林清如聞言眼睛倏的一亮,争執?
從青黛口中也算是得到了一處有用的線索,林清如一邊再次查找屋内線索,一邊從管事身上下手詢問。
“鸨母死亡前夜,你在何處?所做何事?”
她踱步在院中四下打探,一邊若無其事地問到跟在她身邊的管事。
不知為何,管事見她來回逡巡,總有些汗意涔涔的樣子,不停地用袖口拭去額角的汗珠。
他總有些心虛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林清如的神色,“我……我……”
林清如見他面上露出驚疑不定地惶恐之色,必然是心裡有鬼,索性直接将話挑明,指着檐下的土陶水缸,冷聲問道:“這個東西的用處,你應該很清楚吧。”
豆大的汗珠從鬓邊滑落緩緩滑落,他沖着林清如勉強一笑,“那日……我的确在雲娘院中……”
他看着那盛滿綠水的水缸,将身子躬得極低,“教坊司的姑娘,若是犯了規矩,便在此受罰……”
話中雖然模糊其詞,林清如卻不想他竟不狡辯分毫,直接承認下來。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隻問道,“前夜青黛為何受罰?”
“雲娘說……”他遲疑了片刻,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林清如,“雲娘說她向大人告發了此事……”
果然如此!
林清如眉頭擰在一起,“鸨母是如何知道的?”
見林清如仿佛并不追究水刑之事,隻是輕輕揭過的樣子,問起其他來,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背舒張開來,語氣也松弛稍許,
“是青黛自己說漏了嘴。”
林清如心下陡然一驚,“她自己說的?”
管事隻微微點頭,“似乎如此。”
林清如不由得愈發生疑,這麼重要的事情,青黛如何會自己說漏了嘴?
鸨母在知曉此事後,為何又莫名其妙地死亡?
她看着管事的眼神愈發的狐疑,莫非是管事見事情敗露,将鸨母殺人滅口以後,再将所有罪責歸咎于鸨母之上?
她冷着聲音問到管事,“那夜,你為何與鸨母吵架?”
管事聞言一驚,皺着眉頭,眼中露出一閃而過的兇狠之色,“這也是青黛向您說的?”
林清如隻是沉默,并未回答他的話。
“我就知道,那個賤人最喜告密。”
管事突然冷笑一聲,
“也是,錦霜與她交好,她亦能出賣。遑論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