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見他如此,亦是無聲歎氣。
跟着雪茶前來的是個年輕小仵作,十八九歲的樣子,看起來跟雪茶差不多年紀。長得一副濃眉大眼的俊俏模樣,面上還帶着些稚氣未脫的生嫩,看着是個機靈的,一雙黑眼珠子滴流直轉。
他背着一個木制小箱,朝林清如行了個禮,“小的沈知樂,見過林大人。”
林清如看他面生,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從前不是焦仵作來驗屍麼?”
沈知樂乖巧回話道:“師父自從前些日子去大牢裡驗了一具屍體後,恐是被不幹淨的東西沖撞所緻,身體一直不好,已經還鄉歸家了。”
他說得隐晦,林清如卻聽得明白。于是問道:“是何時的事情?驗的是何人?”
“就前些日子深夜。據說是一個叫孫榮的死囚。”
果然是因為孫榮之死。林清如心下了然,這焦仵作,隻怕不是被其他鬼神沖撞,而是心中有鬼罷了。他摸爬滾打多年,怕是也知孫榮之死是一灘渾水,不敢沾染,這才連這門手藝營生也不要了,胡亂找了理由便回家避險。
于是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師父是什麼症候,不要緊吧。”
沈知樂撓了撓腦袋,“倒也不打緊。隻是常有心悸難安,手腳發抖之狀,日後怕是無法驗屍了。”
林清如已然明了,于是對沈知樂說道:“那便由你來驗吧。”
沈知樂俊俏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尴尬與為難,手忙腳亂地打開随身的木箱,露出一排排琳琅滿目的驗屍用具來。
他似乎在用具前猶豫許久,這才選了一把尖頭小刃握在手中。那小刀是尖利斜刃,林清如常見焦仵作用作破膚開皮。那柄小刀似乎比沈知樂更熟稔,在陽光下閃着鋒利的寒光。
林清如與雪茶帶上手套,以紗巾覆面,行至錦霜屍體近處,看着沈知樂用微微發抖的手掀開覆蓋在錦霜身上的白布。
“等等!”
林清如突然叫住了他。
她凝眸看着錦霜屍身,仿佛發現了不尋常的異樣,指着錦霜青白腫脹的臉,“這是什麼。”
方才唐玉昭在時,她在堂上隻是遠遠看着,并未發現什麼異常。如今湊近一看,卻發現錦霜的屍身,竟與那日剛從河中打撈起來時,不一樣了!
雪茶驚呼一聲,忙捂住嘴,眼中露出恐懼之色來,
“大人……錦霜屍體,怎麼與那日剛打撈回來時……不一樣了……”
眼神一瞥,隻見錦霜臉上似乎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白毛,附在毫無血色的青白臉上,更顯恐怖之色。
“哐當”一聲,沈知樂一時手抖,竟将家夥什掉在地上。堂中本就安靜詭異,突兀一聲更是吓得雪茶一個機靈。
沈知樂全然沒有仵作見慣屍身的淡然,他炯炯雙眼中中露出驚恐神色,連舌頭也打了結,
“詐……詐……詐屍了!”
沈知樂現下隻覺手腳發軟腿發抖。心下一時後悔難當。當時師父被沖撞出事,他就該跟着師父一起還鄉的。八字不硬,還真幹不了這要命差事。
林清如用眼神遏制住兩人的驚呼,低頭仔細觀察錦霜面龐。
卻發現那細小白毛,更像是一層薄薄的白霜,如同在臉上結了一層細小的冰網,蔓延開來。她的臉上本就有青白的森然之色,若不仔細觀察,一時難以發現那層白霜的存在。
林清如突然想起那日剛将屍體從河中撈起之時,陽光照耀之下,亦在錦霜濃黑睫羽之處,發現細小的白霜。隻是那日,并未像今日這般凝結成片。
她皺着眉頭看向錦霜的身體。目光所及之處,皆有白霜凝結,附在桃粉衣衫之中,凝在森白皮膚之上。
不過一兩日功夫,怎會有如此變化?
她眉頭緊鎖,問道雪茶,“這兩日可有人動過錦霜屍身?”
雪茶在她的視線之下,也發現了這些白霜,眼中露出驚奇的神色,忙搖頭道:“絕對不曾!”
林清如拿起錦霜的手,那個漂亮玉镯仍嵌在她腫脹的手腕之處。天氣炎熱,因為浮腫而被手镯卡得破爛的皮肉已然翻開,比之前日所見更見腐爛的暗紅之色,散發着令人難以忍受的腥臭。
手镯之上,亦有點點白霜。
林清如屏住呼吸,仔細查看她的手指。錦霜指縫之中,竟也發現厚厚一層白霜。與此同時她還發現,那日錦霜指腹被泡得幹癟凹凸,竟未發現指腹之上有細小的摩擦狀傷口。就連斑駁的蔻丹色指甲,也有輕微破損的痕迹。
這究竟是什麼?
她用手指撚起凝出的白霜,隔着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