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最重要的,他與當年何佑惇貪污一案,亦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容朔說話向來八面玲珑,多番試探也不曾漏了分毫破綻。林清如索性單刀直入,
“容公子可曾聽說過三年前何佑惇貪污一案?”
容朔似乎是不想她會如此直截了當,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像隻狡猾的狐狸,反問道:
“哦?林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林清如能有此問,自然是想好了措辭。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好似對八卦閑談十分投趣般,故作神秘的說道:“容公子可知那河邊女屍的身份?”
容朔輕笑看她,搖了搖頭。
“我聽得旁人閑聊,才知那姑娘竟是官家貴女。隻是三年前家中遭災,受何佑惇案的牽連,去了教坊司。不知怎的,竟溺死在洛淮河中。”
容朔低笑着哦了一聲,看着她的眼神十分玩味,“林姑娘膽量不小啊。我倒是聽說那女屍,死狀十分可怖。”
林清如見他轉移話題,不動聲色地将話題扯了回來,佯做不好意思,“不過是看看熱鬧罷了。那姑娘良家女子,不想會被牽連至此,一朝落難,所以才有此一問罷了。”
容朔眼含笑意輕輕搖頭,“我不過是小小商賈,如何得知這些官場政事?”
她有意試探,“花間樓來往之間不乏富貴。說不定,公子還見過何佑惇呢。”
容朔卻笑着說道:“我隻接待賓客,并不問身份。”
“那可不一定。”林清如頗有深意一笑,将頭偏至一邊,故作激将,“市井街頭都能聽到的傳聞,花間樓消息靈通,容公子未必不知。隻怕是不願告訴我罷了。”
不知為何,容朔突然低低一笑,連眼尾蘊出淺淺笑意來,
“姑娘如此,倒好似向我撒嬌一般。”
林清如手執白玉竹筷,本欲拈一筷子蟹釀橙嘗嘗口味。隻是容朔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在林清如耳邊猶如石破天驚之語。
林清如驚得手中筷子都掉了一根,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哪有此意?
撒嬌?簡直荒唐!
這話一出,屋内的氣氛都變得怪異起來。
林清如突然覺得脖子有些僵硬,手中還捏着那根形單影隻的白玉竹筷。
她不知該作何表情,索性闆着臉冷笑一聲,“容公子真是會說笑。”
“是麼?”容朔垂眸一笑,像是對林清如的生硬毫無察覺,自顧自說道:
“關于貪污案,我倒是也略聽過一二。不過左右和姑娘在市井街邊聽到的差不多,僅是牽扯上下,震驚朝野寥寥數語罷了。”
他語氣中頗有深意,“姑娘以後再來,也許我會知道的。”
林清如不解其意,隻聽得他話中有其他意味,一時間竟琢磨不透其中含義。
見問不出别的東西,林清如索性重新撿起筷子,拈了一筷子方才未能吃上的蟹釀橙。橘紅橙皮做成精緻碗盞模樣,内裡是雪白的蟹肉和金黃的蟹膏,飄着若有若無的黃酒清香,倒是令人食指大動。
蟹肉甫一落入唇中,清甜之味裹挾着橙香而來,滋味十足。林清如眼睛微微一亮,花間樓如此紅火,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一邊吃一邊問道:“既然官政之流容公子不知。那商賈之流,總該略知一二吧。”
容朔好奇地哦了一聲。
“容公子可曾和一個叫方朝的賣糧商人,做過糧食買賣?”
聽得這個名字的容朔眼睛微微一眯,“倒是不曾。怎麼?林姑娘找他何事?”
林清如含糊其詞,随口說道:“同行相見是冤家罷了。這才有此一問。”
“實不相瞞,京中糧商我大多有所往來。這方朝此人,我還真為聽說過。”
林清如心生狐疑,難不成是青黛搞錯了?還是容朔太過自誇?
如此,也便不再多問,隻沉默飲下桌上飯菜,倒是十分可口。
等到林清如離開花間樓時,小二站在容朔身邊,看着她離去背影,“公子,林姑娘為何會向您問起當年之事?豈非有所懷疑。”
容朔神情帶着慵懶之意,輕笑一聲,彎起的眼睛好似一隻狐狸,
“她就該懷疑才對。”
“小的隻是擔心,林姑娘再查下去,會壞了公子之計。”
容朔卻看着林清如漸行漸遠的身影,語氣之中意味深長,
“不會,她很聰明。”
小二躬着身點了點頭,又說道:“如今她查教坊司之案,隻怕又牽扯出許多來。”
容朔像是不知想到了什麼,隻勾唇一笑,“倒有幾分本事。”
他回過身來,“由着她去吧。”
小二臉上露出猶疑之色,“林姑娘尚無根基,淌了這趟混水,隻怕下場……”
容朔眸色微微一暗,眼中已有鋒利之意,淡淡刮過小二俯着的臉,語氣中有不易察覺的陰冷,
“鹿死誰手,誰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