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漸遠,阿願已經看不到顧償的身影了,回頭看向渾身上下隻有牙齒白花花的袁武,歎道:“你怎麼曬得這麼黑?”
袁武笑嘿嘿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沒辦法,不曬黑點不像蠻人,畢竟要混進蠻都打探情報,我可是特意曬的。”
阿願瞧着袁武的樣子,搖頭一笑。
……
顧償出征的第三日,前線傳來捷報,說是蠻族不敵,被大周軍隊壓着打,極其狼狽。
阿願當時正在夥食營幫忙切菜,許是聽得高興,一個沒注意,切刀了手,血瞬間就溢了出來。
“阿願沒事吧?怎麼這麼不小心?”
澄娘嗔怪道,急忙拿了塊幹淨的布幫她按壓傷口。
與此同時,幾名太子暗衛進了夥食營,周身斂藏着殺氣,一看架勢就不對,冷臉朝阿願抱拳行禮道:“顧夫人,殿下召見。”
與其說是召見,倒不如說是押送,幾名暗衛直接強硬地将人“請”去了太子營帳。
阿願也不知是不是人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明明她想方設法躲着帝堯,卻隔三差五就要往太子營帳跑,隻是這次她踏入帳中時,明顯察覺到了帳中不同尋常的氛圍。
上官老将軍、沈軍師以及崇安軍營幾名重要将領都在,其中一名将領還五花大綁地跪在地上,甚至就連挨了兩頓闆子、衣裳隐隐滲血的福壽都在,蜷縮着身子跪在那名将領身側。
“臣婦拜見太子殿下。”
阿願規規矩矩地行禮,隻是這次太子沒再緩下聲音讓她起身,而是冷冽質問:“顧氏,有人舉告你私通蠻族、出賣軍情,你可認罪?”
跪在地上的阿願微怔,直起脊背,掃了一眼五花大綁的将領和眼含怨毒的福壽,垂眸道:“回殿下,臣婦沒做之事,不敢認。”
“屠鳴,你怎麼說?”
帝堯冷而高高在上的目光掃過那名被五花大綁的将領。
名叫屠鳴的将領面色憤慨地看了一眼阿願,怒而聲辯道:“殿下,就是這小賤人勾引了末将,末将一時色迷心竅才犯下大錯!是她說她與蠻族中的大人物有聯系,隻要末将能盜出崇安布防圖,那邊的大人物定有重賞!末将床下的那箱金銀就是她替那邊的大人物給末将的,而且還有福壽公公作證!”
被點名的福壽一抖,哆哆嗦嗦地往前爬了兩步,急切地表忠心道:“殿下,昨日夜裡奴才确實看見顧夫人與一個生有異瞳的蠻族偷偷見面,兩人卿卿我我後,顧夫人就将一個信封給那個蠻族,想來就是屠将軍說的布防圖。”
“殿下!”
福壽話音剛落,屠鳴就砰砰地磕在地上叩首,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樣,“末将為美色所迷,未抵得住這小賤人三番四次的勾引……末将有愧……”
噹的一聲,不待屠鳴訴完“苦衷”和“悔恨”,原本八風不動、在一旁閉目養神的沈軍師怒然睜開眼睛,反手拔出上官老将軍的佩劍,上前一腳踹翻屠鳴,手中長劍将屠鳴的肩膀刺了個對穿,慘叫聲響起……
“軍師!”
“沈羨清!”
一聲驚呼,一聲呵止,前者是上官老将軍和崇安軍營中的将領發出的,後者則是帝堯的冷呵。
一名年輕将領上前抱住軍師的腰,想給人往後拖,使了半天力氣,憋紅了臉,都沒奈何得了這人。
沈至行一腳踩在屠鳴被刺穿的肩頭,狠狠用腳尖碾壓傷口,冷眼低垂,聲寒若淵,“你再一口一個小賤人試試?勾引你?天地生你七尺身就是為了讓你滿嘴污言穢語地污蔑一個女子?!”
屠鳴被踩得生疼,也不忘怒着一雙眼睛瞪向沈至行,冷笑道:“沈軍師如此袒護這顧氏賤人,莫不是也是這小賤人的榻上之賓?您也不嫌髒……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慘叫,沈至行又是一劍刺在男人的大腿根處。
“沈至行!”
太子拍案而起,聲音威嚴含怒。
沈至行這才收了劍、撤了腳,文質彬彬地理了理衣袖,朝帝堯行拜禮道:“殿下,沈某願以性命擔保,顧夫人絕無通敵叛國之舉。”
帝堯眯起眼睛看沈至行,顯然被他目無尊上刺了屠鳴兩劍的舉動惹怒了,但還不待他問罪,上官老将軍等一衆崇安将領齊齊下跪請命。
“殿下,末将等亦願以性命擔保,顧夫人絕無通敵叛國之舉。”
帝堯微頓,眼含審視,未曾想到阿願在軍中能有如此厚待,是因為顧償嗎?
帳中一時沉寂,一名暗衛雙手捧着幾封信箋進帳,跪禀道:“殿下,于顧夫人營帳中發現了這些書信,藏于角落的石闆之下。”
案邊的福祿硬着頭皮上前接過了這些書信,呈于太子面前,心中卻是火急火燎的,今日這是怎麼回事?
帝堯翻閱着面前的書信,神色越發冰冷,直接一把将書信甩到了阿願身上,“顧氏,你還有什麼話說?”
他認得阿願的字迹,小姑娘的字可是他一手教的。
阿願撿起掉落在跟前的書信,随意翻看了兩眼。
就在帝堯認為鐵證如山、欲以問罪之時,阿願卻看向屠鳴開口:“屠将軍,既然你說妾身勾引你,敢問将軍——妾身第一次勾引你是在何時、何地,當日妾身穿的什麼顔色的衣裳,是梳的随雲髻還是飛仙髻,是穿的草鞋還是秀鞋,期間妾身和你說了什麼?又是怎麼哄騙你的?”
屠鳴聞言臉色一僵,眼中閃過慌亂。
“再敢問福壽公公,昨日夜裡妾身穿的什麼衣裳,梳的是什麼發髻?”
“綠衣,木簪挽發!”
福壽毫不遲疑地吼出。
他心中暗罵屠鳴草包,這種最淺顯的試探都不知如何應付。
“那再敢問福壽公公,昨日夜裡與妾身私通的異瞳蠻族穿的什麼衣裳,身高幾丈,是胖是瘦?”
福壽一僵,面色幾變,裝出一副又急又無辜的表情看向帝堯,“殿下,昨日夜裡太黑了,奴才發現顧夫人與那蠻族的奸情又害怕得緊,實在沒看清那人。”
這次不用阿願開口,沈至行涼聲拆穿道:“福壽公公前後挨了六十闆子,傷成這樣還大晚上溜達真是不易,那麼巧地看見了所謂的奸情,怎麼就沒發現昨夜月光如洗、天地清明呢?”
福壽開始一個勁的磕頭,頭都磕破了,血流了一臉道:“殿下!奴才發現這等要命的事情,吓得夠嗆,腦子都糊塗了,雖然記不清那蠻人衣着身高,但奴才看清了那雙異瞳!聽聞半月前,月升城大牢曾遭蠻族圍攻,殿下當時還與一名蠻族交手,就是那名蠻族……奴才聽說,當時牢前混戰,那名蠻族還救了顧夫人,衆目睽睽之下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那蠻族喚顧夫人‘阿愚’,何其親昵!那可是顧夫人的閨名,殿下宣沈郡主的護衛一問便知,多少人都看見了!”
挨了兩劍、失血過多的屠鳴臉色慘白,此刻也掙紮着幫聲道:“殿下,末将雖然來崇安軍營日短,但也聽聞過顧氏當年初到邊塞時,身邊就跟着一名異瞳少年!便是沈軍師和軍中将領都偏袒顧氏,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瞎的,殿下可問問軍中資曆老的将士,他們定不會說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