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曆克斯蹲在生鏽的鐵桶前研究釣竿,塑料浮标在水中泛着詭異的瑩光。“這玩意真的能釣到東西?”他戳了戳桶底盤成圈的尼龍線。
衆人坐在碼頭上,開始釣鱿魚。雨水打在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漣漪。
亞曆克斯嘴裡叼着一根草莖:“這可比上課有意思多了。”
納吉笑了笑,“是啊,至少不用聽教授的唠叨。”
維羅妮卡專注地盯着水面,突然感到釣竿一沉。“我釣到了!”她興奮地喊道,用力拉起釣竿,一隻略小些的鱿魚在空中扭動着。
其他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看來今晚有口福了!” 馬丁·詹克斯教授說着,把釣上來的鱿魚扔進冰桶。
老人吹了聲口哨:“你們手氣真好,上次有客人釣這麼多還是……”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
回旅館的路途漫長而艱辛。當逃亡小隊終于拖着塞滿旅遊紀念品的袋子回到旅館時,暮色已将雨雲染成生鏽的鐵灰色。天已經開始黑了,他們必須很小心地走過湖邊的土路。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過得很快。下午六點的時候,天黑得跟晚上一樣。晚餐他們吃烤鱿魚配薯餅,之後他們坐在房間裡聊天。馬丁·詹克斯教授靠着椅背休息,和他們的日常生活比起來,這一天可以說是馬不停蹄。
“明天我們出發去河畔森林生态公園劃船,穿過生态公園就可以抵達湖濱遊樂場了。”湯姆·卡爾森老師說道。
哈利點了點頭,“太好了,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亞曆克斯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說:“希望别再下雨了,我可不想在船上淋成落湯雞。”
赫敏錘了他一下,“别烏鴉嘴!”
夜深了,雨漸漸停了。壁爐裡的火焰跳動着,映照在他們的臉上。大團大團的烏雲漸漸從湖面上散開,偶爾有閃電劃過,但沒有雨。回到樓上,他們已經筋疲力盡,因此早早地睡了。确切地說,他們隻是躺在床上,而且不得不把頭埋在枕頭裡。到了晚上,他們打開了用幹電池的收音機。屋子裡沒有點燈,唯一的光亮來自窗外的閃電和收音機上小小的方形亮鍵。
這座屋子脆弱的結構無力抵禦樓下傳出的喧嚣、音樂聲還有人聲。樓下的敲擊聲不斷,嘈雜刺耳,哈利一度以為那群狂歡的人會跑到他們屋子裡來。他們能聽見這些聲響綿延到遠處,在湖面上回蕩,蘇格蘭風笛在湖水上咆哮,女歌手單調的聲音在清澈的鄉村空氣裡勢如破竹。其嘹亮的嗓音在貝殼旅館和湖面之間回響的時候,也不再像人的聲音,仿佛是這片湖水,這裡的山丘和樹木都不情願地把聲音悉數奉還。
哈利望向窗外,湖面很平靜,樹林已成了大片的暗影,風暴還在醞釀。
不知道他們狂歡了多久,突然,柴油發電機的轟鳴和樓下的音樂停止了,窗外的路燈也熄了,他知道,十點到了。世界突然變得安靜,瞬間墜入無邊的黑暗,隻有遠處傳來的海浪聲讓他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們認真地聽着新聞廣播,播音員用豐厚的嗓音一口氣播報着好萊塢的名人婚事、最新的棒球賽比分、接下來一周預估的食品價格漲幅。在這座旅館裡,播音員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收聽新聞是天經地義的,即便這些信息來自一個跟他們斷了聯系的世界。他們隻能依靠一台随時可能沒電的收音機,而且電池的電量已經很微弱了。無論這種聯系有多微弱,他們似乎仍然覺得他們屬于那個鄉村之外的世界。
湖上突然起風了,席卷着他們的小屋,刮得窗戶乒乓作響。天空傳來第一陣響雷,當窗外劃過閃電時,收音機“啪”的一響,接着隻有噼啪噼啪的電波聲。哈利在他的度假小屋裡靜靜等待。
幾個月來,他第一次進入了一場沉沉的、沒有噩夢的睡眠。他夢見了自己小時候第一次踏上拉特利奇時的情形:在一間陌生的房子裡,一群人說着他聽不懂的“行話”,他卻放心地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這些陌生人。
每個人都設法忘記那個玩具入侵的夜晚,至少裝作不記得了。哈利想,他們更願意認為玩具是他們想象出來的,而不是真正存在的,沒準人們還會回來的。
他們沒有意識到,有些東西永遠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