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聚集在拉特利奇的大禮堂。在第二十八屆的寄信日,這間通常從一大早開始就喧鬧不止的禮堂裡鴉雀無聲。三百多名學生筆直地端坐在略顯狹小的椅子上,靜靜地等待着。
桌椅被擺放成八排九列的矩陣。倒數第二排坐着一個名叫珠兒·布洛克曼的瘦小女孩。她正把自己的一小縷黑色卷發繞在手指上,纏緊,又解開,反反複複。偶爾,她低頭扯掉自己那件鬥篷上的線頭,或彎腰拎一拎短襪。襪口已經松了,總是從腳踝上滑下來。她的一隻腳不自覺地輕輕敲打着地闆。
這個孩子在急切地許着願。珠兒的願望很明确。她一遍遍地重複着,嘴唇微動,仿佛說上一千遍,這個願望就能實現。沒有讨人厭的弟弟,沒有保守的父母,隻有她,還有拉特利奇。
珠兒擡頭環顧四周,默默地觀察着周圍陌生的一切。這間大禮堂很簡陋,但珠兒看得出它曾經令人印象深刻。深紅色的牆上,幾塊油漆剝落的地方被刷成了褐色。右手邊的牆上有一扇關着的門。地闆上鋪着一層難看的黑色地毯,上面放着一張金色的大扶手椅和一條深棕色的演講桌。房間中央還有一張大桌子,上面放着一本銅制的《生存指南》。書被翻開了,仿佛有人正在閱讀。牆上挂着曆任校長的肖像,神情莊嚴地透過畫框的玻璃凝視着房間裡的一切。
珠兒開始端詳校長們的肖像。第一任校長的掌權時期在一個艱苦的年代,他的臉頰細長而深陷,嘴角下拉,眼神空洞。她最喜歡的是第二任校長的肖像。他有着安詳的笑容和一個光溜溜的腦袋。
有人用腳在地闆上來回刮擦。薇姬·波頓夫人歎了口氣。這時,舞台中央的暗門“吱”地一聲響了,校長從暗門裡升了起來。
“歡迎您,霍普校長。”薇姬·波頓一邊說,一邊向她伸出手。
校長擺出一副笑臉,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裡說:“波頓夫人,祝賀你們,又是一屆。”
校長緩緩移動到禮堂前面,轉過來面對學生。她臉上的皮膚暗淡、下垂,似乎比尋常人的皮膚要更加僵硬;除了那個已經擺在臉上的笑容,就幾乎沒有别的表情了。
校長開始講話。“拉特利奇的年輕人們,”她停頓片刻,掃視整間禮堂,眼睛像是從頭顱深處在往外看,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今天是寄信日,不是嗎?”她再一次前後審視着坐在下面的幾排學生,又點了點頭,仿佛有人對她前面所說的話給予了肯定的回應。
“你們要記住,”校長豎起一根手指,說,“今天你們所寫下的信件将會被寄出,這也是你們每年唯一一次可以和自己的親朋好友聯絡的機會。但是至關重要的是,”她指着台下的學生們說,“你們寄出的信件中不得提及關于拉特利奇的具體内容。”
她揮動魔杖,拉開抽繩。從簾幕後面露出一大堆閃閃發光的聖誕賀卡。“那麼,讓我們開始吧。流程很簡單。一次上來一個人,在卡片堆裡拿走一張紙片。”
“塔碧·李。”
塔碧走過去,站在校長面前。耳朵上的耳環一跳一跳的。
“選吧。”
塔碧把手伸進卡片堆裡,拿出一張折成四方形的賀卡,小心地打開它。她拿走了一張金光閃閃的卡片。
“非常好。”校長說。
‘很符合她的風格。’珠兒在心裡說。
“下一個。”校長的話音剛落,兩個人同時站了起來。一個黑發男孩趕緊又坐了回去,紅頭發的那個走到校長旁邊。
“亞曆克斯·拜森。選吧,年輕人。”校長說。
拜森抽出一張卡片,打開。這是一張畫着“毒藥樂隊”的卡片。
奧利·戈登是下一個。他拿到的是籃球運動員。
……
每年,你都無法預料有哪些可供選擇的卡片。有時候會有不少漂亮的卡片,但有的時候就會有比如綠毛怪格林奇混在裡面。
眼看着舞台上的賀卡一張一張地減少,還沒等校長喊“下一個”,珠兒已經站起來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