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沈炎之當着衆人的面,一躍而下,不管他本人是死是活,其實他的結局都是一樣的,他們隻會當是我殺了沈炎之。沈炎之死了,估計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去陪他了。”搖曳的燭火照在他的側臉上,他的臉上多了幾點蒼白無力的坦然。
“不會的。”謝硯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暴露的嫌疑,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他、陛下起碼會查清楚的。”
沈姜次冷笑,這恐怕是他這輩子聽到最大的笑話了,也是他最笃定的答案,“他不會的。他不會查的。”
謝硯低着頭,不斷摩挲着自己的手心。終究是問出了埋在心底的那一句話,“你為什麼要救我?”
沈姜次笑着:“保命!這個理由,合理嗎?”
謝硯低着頭,生死危機時刻,一個人的下意識行為最能反應他的内心,他是不是心裡真的有他?他疑問的擡起頭打量。
沈姜次倒是沒注意到這一點,還以為他是因為沈炎之的事情糾結,便道:
“ 其實,沈炎之死了他挺好的。”
謝硯擡頭望着他,他以為他是在強顔歡笑,說服自己認清現實。他雖然來東濮的時日有限,但是已經可以看出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真的很糟,外界傳言,沈姜次出生時被視為不詳,尚在襁褓之中就被當做怪物看待,渾渾噩噩活到沈奉君降生,就被送到相國寺,按理說他和沈炎之的焦急,應該是少的可惜。如今看來,這其中倒是有很多讓人不為之人的秘密。
他擡眸看着他,月色朦胧,篝火搖曳,卻怎麼也擋不住男人臉上的憂傷。他感同身受,一顆心像是被人緊緊的攥在一起,抽抽的難過。他起了安慰他的心思,道:“其實,兜兜轉轉才發現你我其實是一類人,在那個家、囚牢,其實,我也是最不招人待見的存在。”
話音落,他的手撫上了他小腹的位置,繼續道:“我的母親他是異族人,異族之人在這個世界有時候甚至還不如你當年。自我母親記事以來,他就曾一步步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在自己面前,後來他遇到了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多情,身邊的美女如雲,母親他甘願為妾,在那個殺人與無形的後宅,他失去了自我,一步步把自己融入他的後宅。後來呀!母親死了,他忘了,而我被遺忘了。”
沈姜次的手微微一怔,心中不停的念着那幾個字異族之人,異族為恥,怪不得他當時未曾得到他的具體情況,原來和他的過去一樣都被掩蓋了。
沈姜次瞬間感覺到壓力山大,同病相憐之下的絲絲會計作祟,他無力的仰望着天空,無意間看到點點星光璀璨的夜空。
冥冥之中,兩個被視為異類的人聚到一起。
是為天意。
他冷不丁的來一句,像是打趣,實則是為了緩解:“外人總是說你我水火不容,不過也的确如此,怎的,今日過後,天師大人對我感慨良多,莫不是想和我握手言和?”
謝硯回眸看着這樣的他,心底的陰霾也在那一刻煙消雲散,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握手言和?不,我更喜歡繳械投降!”
沈姜次配合着:“那我們、暫時雙方修整?”
“可以。”
靜谧的夜晚,繁雜被抛棄,第一次笑語在這兩張嚴肅冷漠的臉上出現。
院落。
趙均饒推門而入,眼底的煩躁是擋不住的,這些天謝淳每次見到他無外乎都是和他鬧,企圖改變那些鐵闆釘釘的事情,結果就是兩人愈發僵硬的關系。“聽說你找我?”
謝淳背對着他,透過鏡子看着他的樣子:“怎麼,你不想見我?”
“那倒沒有。”他是他年少時的光,有這麼會不想見他,隻不過如今兩人之間的朦胧感被打破,紗霧之下的桎梏無法跨越,有的隻是,他趙均饒不敢見他。
“那就好。”
謝淳緩緩起身,他滿滿起身看着背對着自己,甚至是毫無防備的趙均饒,那顆心忍不住隐隐作痛。
明明平日幾步就能走完的路程,到了這一刻宛若鴻溝無法跨越。
趙均饒感覺到他的異常,骨節分明的手指順勢握上他的手心,是涼的,徹骨的冰涼。他猛然站起身來,臉上的怒色不言而喻:“他們都是怎麼服侍的,手心這樣冷也不知道多穿一點衣服,雖然東濮的氣候比北襄宜人,但是馬上入冬了,你總是要小心點。”他拿起侍從遞來的披風小心翼翼蓋在他身上,像是呵護一塊珍寶一般。
謝淳原本早已隐藏的心情,因為他的一句話差點要以狼狽收場。他的手指握上他的手,就那樣任由披風緩緩滑落。
“怎麼了?”趙均饒詢問着,“你們都退下吧。”
“是。”
待房間内隻剩他們兩人,趙均饒一改往日在人前的嚴謹冷血的姿态,此時變得溫柔無比:“怎麼了?做噩夢了?還是……”
謝淳打斷他的談話,“你,陪我坐會好嘛?”
“好。”
趙均饒就那般靜靜的抱着他,他将頭埋進他的胸膛,一顆不怎麼值錢的眼淚趁機滑出,染濕了他的衣衫。
他輕拍着,安撫着他的情緒。
謝淳在他的安撫中心中的那股子堅定愈發強烈,在他不經意間空隙間,袖口的比匕首順勢滑出,狠狠的刺向他的胸膛,鮮血染紅了他衣衫,進一步擴散。
疼痛感蔓延全身,趙均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人,原本還抱有僥幸的心在這一刻被現實打敗。“你、你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