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循着晴無夜的目光看到了面露笑容的昱橫,戰戰兢兢的用手指了指昱橫:“叫他去,他反正就是個當兵的。”
晴無夜站在原地沒動,再問:“那你呢?”
那人雙腳并攏,像是找到了尚方寶劍,逞強的自我介紹:“我是大帥的親信。”
說這話後,那人之前的怯懦煙消雲散,此時不知哪裡來的底氣,傲慢的揚起了頭,梗着脖子與晴無夜對視。
晴無夜輕笑一聲:“你的命值錢?”
那人出口的語氣有些生硬:“那是自然。”
說話間,那人的目光又開始躲閃,不敢與晴無夜對視,說完後就慌亂的從帳篷裡跑了出去。
軍醫處理了所有人的傷處,對着晴無夜欠了欠身,就出了帳篷,昱橫朝一邊讓了讓,正要跟着軍醫出去。
晴無夜叫住了他:“無痕。”
昱橫停步,目光越過了晴無夜的肩頭,看到那個受了腿傷的傷員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艱難的撐起上半身,沖着他感激的點了點頭,虛弱的道:“謝謝!”
晴無夜轉過了身,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六個人,接着回頭去看昱橫:“你出來。”
沒等昱橫同意,晴無夜就扳着昱橫的肩膀出了帳篷,他盯着昱橫耳廓上的傷口,上面還殘留着些微血迹,手中用力,愠怒道:“昱橫,你不要命了嗎?”
見晴無夜這般惱羞成怒,一下就沒了剛才的冷靜沉着,昱橫突然有了一刹那的迷茫,沒來得及多想,順口答道:“要啊。”
晴無夜緊蹙眉頭,手指用力的近乎泛白:“你要?我怎麼沒看出你想要。”
昱橫吃痛,擡手想要撥開晴無夜的手:“你别冷嘲熱諷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們受傷了,沒人救,我不能見死不救。”
晴無夜沒有反駁他的說法,手指稍稍松了松,道:“最後那一刻,我看着那一箭就是奔着你的後心去的,隻是因為偏了幾分,盾牌擋住了,你才僥幸逃脫。”
昱橫毫不在意,故作輕松的笑了笑,樂呵呵的道:“我命挺大的。”
晴無夜無奈的瞪了他半晌,才不甘心的垂下了手:“你知道那一箭是誰射的嗎?”
昱橫當然不知,他搖了搖頭。
“這麼遠的距離,正常來說,箭樓裡的箭是射不到這邊的,但有個意外。”
晴無夜還是沒忍住,手指在昱橫的耳朵上一蹭,那一點還沒幹透的血迹就這麼到了他的手上。
肌膚相蹭,昱橫不知是何感覺,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哆嗦,正想要說些什麼,卻看到晴無夜的手指上多了一點血迹,急切的問:“你受傷了?”
晴無夜搖頭,修長的手指摩挲:“你耳朵上的。”
昱橫這才放心,沒去管自己耳廓上的傷口,又問:“什麼意外?”
“覆盆國有個神箭手,他叫林陽,箭法精準,臂力驚人,比一般的弓箭手射的都遠,也射的準,或許是他手下留情,也或許是他發揮失常,才讓你有幸逃過一劫。”
昱橫并不在意,聳了聳肩,敷衍的道:“我知道了,我以後會小心。”
他的意思顯而易見,該做的我還是會做,但也會更小心一點,晴無夜隻能歎了口氣,将手背在身後。
這下輪到昱橫發問:“你們打仗,難道不管傷員嗎?”
晴無夜擡眸看他:“管。”
昱橫還沒想明白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追問:“那是隻有你的軍隊管,他們都不管?”
晴無夜沉吟半晌,道:“也管,今天是個特殊,韓廣張的決定對他做不出任何诟病,因為如果拖延了時間,死傷就不止這六個人。”
昱橫抽了抽鼻子:“關鍵現在是六個人受傷,并不是死了,已經死了兩個人,如果對這六個人放任不管,那就是死了八個人。”
晴無夜歎了口氣:“這我知道,但韓廣張如果管了,不談死亡,就算傷情,定會加上一倍不止,他是不容許他的手下無緣無故的少了這麼多人。”
昱橫覺得匪夷所思:“無緣無故,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死,他們治好了傷,還能上戰場。”
晴無夜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動:“韓廣張不是這麼想的,他會想到這些人就算救回來也會有死的風險,還不如讓他們死在戰場上。”
昱橫冷笑,倒退兩步:“也是,韓廣張什麼人,我到現在看到他殺人已經有數十個,不僅有當兵的,還有平頭百姓。”
晴無夜聲音放輕:“你知道就好。”
昱橫顫抖着嘴唇,半天才問出了口:“你是這樣的嗎?”
晴無夜搖頭,和昱橫對視,堅決地道:“我不是!”
昱橫出了帳篷,徑直朝臨居城方向走,晴無夜一開始跟着他,後來被人叫走:“晴将軍,大帥找你。”
昱橫站住,回頭對晴無夜道:“你去吧。”
晴無夜不放心的問:“你是要去拿箭嗎?”
昱橫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淡淡的道:“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