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無夜離開後,昱橫還是覺得身後有人跟着,停住腳步轉身去看,是姚自量最小的女兒,姚戚戚站在距離他不遠處,姚戚戚自從出了患城,就一直是一身男裝,這時看着昱橫的表情意味不明。
昱橫和姚戚戚并沒有正式打過招呼,隻是在相府偏巷裡偶遇說了幾句話,算不得認識,更不算上熟悉,昱橫也就瞅了她一眼,迅速挪開了目光,視若無睹的繼續往前走去。
快走出大營的時候,姚戚戚還是叫住了他:“你是叫無痕嗎?”
昱橫點頭,頓住腳步,等着她說下去。
姚戚戚沒有邁步,遠遠的看着他:“你為什麼要救那些人?”
昱橫頗為奇怪的問道:“難道不該救嗎?”
不過他立馬想起了遙祝是怎麼死的,心中憤然,但在此時也不是盤問的時候,隻是嘴角輕扯,沒說出來。
姚戚戚思忖片刻,又道:“你現在要去幹什麼?”
“我去拿箭,大帥要。”昱橫認為自己和姚戚戚無話可說,又要往前走。
姚戚戚再次開口:“我和你一起去。”
昱橫根本不想和她同行,幹脆轉過了身,直白的拆穿了她:“我知道你是個姑娘,這種事不必你去做。”
姚戚戚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她卻并未否認:“姑娘怎麼了,難道隻能做一些繡花織布,琴棋書畫的事情嗎,我們和你們一樣,也能上戰場。”
昱橫見過她的身手,不可否認姚戚戚的拳腳功夫很是不錯,不知是不是師承姚自量。
昱橫側對着姚戚戚,輕描淡寫的指了指前方:“我做的并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去取箭。”
姚戚戚喊了一聲:“你等下。”
昱橫不知道她要幹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急着走,也不管她,走了沒多會,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是姚戚戚锲而不舍的追了上來,手來還拿了兩塊盾牌,一本正經的道:“我來替你擋着。”
昱橫順理成章的将一塊盾牌接了過來,瞟了姚戚戚一眼,漠然道:“這個我自己也能拿,就不必勞煩你這位姚家小姐了,多謝!”
姚戚戚還不甘心,她的手裡還有一塊盾牌,看這樣子她死活都要去,昱橫見阻攔不了,也就不去管她了,反正關于她的生死,昱橫根本不想關心。
昱橫這次沒去拿長槍,又不是近距離格鬥,加上手中有盾牌遮擋,拿了槍反而礙手礙腳。
他盡量将自己藏在盾牌後面,緩緩的向前推進,再走一百米就到了射程範圍之内,也在意料之中,從箭樓上最高處的箭孔之中,一支又粗又長的箭緩緩的從裡面伸了出來,方向直指昱橫所在之處。
昱橫沒去看,他能想象的到,定是有人在箭樓上守株待兔的等着,等着妄加國的兵再次出現,他身材修長,隻能彎腰前行,走的相當之慢。
姚戚戚不同,她個子纖細,身高也比昱橫矮上一個頭,很容易将自己埋進了盾牌後面,因此,她走的比昱橫稍快一點。
于是,那支羽箭緩緩移動,開始把目标移向了姚戚戚這裡,兩人隻顧着往前,都沒去看箭樓上的異動。
就在快要靠近之前戰場的時候,那支箭穿過風沙淩厲而來,砰的一聲重重拍向姚戚戚手中的盾牌。
勢大力沉,姚戚戚的功夫不弱,但勝在靈巧,臂力卻不足,硬是被這支羽箭給推後了幾步,終因腳步不穩,摔倒在了草地上。
真是越幫越忙,姚戚戚這麼一摔,她雖用盾牌護住了身體,但小腿和腳都露在了外面,還沒來得及藏好,昱橫似乎聽到了拉弓上弦的聲音,吱吱聲毫不留情的摩擦着他的耳膜。
隻覺牙根發酸,他歪着頭,露出了一隻右眼去看箭樓,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一支粗硬的羽箭掉在了他們的腳邊,而箭樓上的羽箭,再次從箭孔裡伸了出來,他不禁感慨,怎麼會有這麼長的箭,可真是前所未有。
他急忙閃身到了姚戚戚的身前,他可不想姚戚戚死在自己的面前,倒不是他憐香惜玉,隻是不想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昱橫替姚戚戚擋住了露出的腿和腳,隻聽當的一聲響起,羽箭在盾牌上重重一擊,昱橫沒有摔倒,牢牢的穩住身形,但還是覺得手臂發麻,虎口酸痛。
趁此空當,昱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右手在盾牌前一抓,精準無比的抓住了那支還沒掉落的羽箭,羽箭抓在手裡,他竟覺得一陣膽寒,因為這支羽箭,竟然和他之前拿的長槍一般長,也一般粗。
容不得他多想,昱橫拿着箭,掉頭就往軍營裡跑,還不忘沖着姚戚戚喊道:“走,快走!”
姚戚戚反應也很快,見他手裡已經取到了箭,也拿着盾牌轉身狂奔,吃過了羽箭的虧,知道如果射上這一箭,不死也要重傷。
回去的路上更為兇險,不像過來的時候小心翼翼,腿腳全都露在了外面,昱橫雖然跑的比姚戚戚快,何況現在不是計較前仇的時候。
于是他選擇跟在姚戚戚的身後,又是嗖嗖嗖的三箭齊發,看得出來,那人也是急了,昱橫低頭一看,最近的一支箭差點釘上了他的靴子。
昱橫擡腿避開,低聲道:“走蛇形。”
姚戚戚心領神會,剛走了道弧線,就見到一支長長的羽箭擦着兩個人的盾牌頂端飛過,昱橫還在感慨,這世上怎麼有這麼長的箭。
姚戚戚的下一步就出了射程範圍,可這支箭的射程已經遠遠的超過了那道界限,昱橫看着羽箭還在向前,絲毫沒有落地的迹象,心下駭然。
姚戚戚的腳步不停,如果她不臨時刹住步伐,說不定這支箭會出什麼幺蛾子,自己非但沒有逃離,而是一頭栽了進去。
昱橫可不想姚戚戚現在出什麼事,光天化日之下,姚戚戚如果死在這裡,加上是和他昱橫一起出來的,雖然姚自量對自己的這個女兒很不待見,可一旦死了昱橫也還是吃罪不起。
隻見他一躍而起,右腿踢向了姚戚戚手中的盾牌,直接将姚戚戚踢翻在地,而他輕巧的又是一躍,整個人翻過了盾牌,一個倒勾,擡腳準備踢開那支羽箭。
令他沒想到的是,昱橫餘光瞥見從妄加國的軍營裡射出了一支箭,他想都不想,立馬縮回了腳,就這麼看着兩支箭不偏不倚的撞了個正着。又同時落了地。
昱橫來不及去看怎麼回事,一個彎腰拽起了正欲爬起來的姚戚戚,靴底輕拂綠葉,轉瞬之間離羽箭落處已經很遠。
他這才把姚戚戚放下,姚戚戚還沒說話,他已經把譴責的目光投了過去:“我說你是不是來搗亂的。”
昱橫差點把心中的憤懑宣之于口,自己剛才怎麼還救了她,就應該想着她死,這種惡毒的人對一個孩子都下得去手,豈能讓她活在世上。
姚戚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對他的話無可辯駁,事實就是如此,雖然有些沮喪,但她擡眼之時,卻看到了箭樓上有人舉着彎弓正朝着他們這邊揮舞,好像特别興奮,正在和他們興高采烈的打着招呼。
昱橫見她神色有異,扭頭循着方向去看,他也看到射箭之人對着他們揚了揚手裡的弓,依稀看到,好像是一臉贊賞的神情、
昱橫掉頭就走,他對此并不想多費心思,姚戚戚在身後追了上來,昱橫手裡還握着那支撿起來的羽箭,見她緊追不舍,毫不留戀的就把羽箭塞到了姚戚戚的手裡:“你不是要嗎,那你去給大帥吧。”
姚戚戚低頭一看,手裡被平白無故的塞了一支箭,正要喊:“你撿的,你自己送去。”
昱橫恍若未聞,直接沖着傷兵營而去,掀開帳簾就看到那個受了腿傷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被搬到了最外側,額頭上冷汗涔涔,臉上全是恐懼,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人生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