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掀開門簾,尤比便無奈地瞧見侍從恐懼的模樣——達烏德四肢蜷着,額頭抵在地上,一眼也不敢瞧他的臉,像□□在做禮拜時的姿勢似的。
“用不着這樣和我行禮,我又不是皇帝,也沒比你大許多歲。”尤比坐到座位上,“我希望你對我是平等又誠實的,我對你也是一樣,好嗎?從前怎樣,現在就怎樣。”
“…大,大人。”達烏德的每個音節都發顫,“您,您是我的神明,神明不該被直視。”
“要是你現在就不聽我的命令,我又哪算得上是你的神明?”尤比無奈地聽着少年加速的心跳聲,“起來,坐到墊子上去。”
他的語氣隻強硬了一點,就足以叫達烏德從地上擡起頭來,乖順地坐到對面。尤比滿意地端起身邊杯盞,嘗了一口裡面的鮮血。“我找你來,是有件重要的事和你說。”吸血鬼換了個坐姿,“我知道,你快要成人了,快迎來18歲的生日…我聽說,騎士受封最小的年齡就是18歲。而我自己的18歲生日也的确是最為特殊的一個…”
他發現達烏德像是看着他的眼睛,可又像是在看别處。小侍從似乎緊張到顫抖起來了。
“我也知道你和努克交情十分好,他一定和你說了許多我的事情。亞科夫都告訴我了。”尤比又從桌面上拾起兩顆象牙骰子——這是蕾莉離開前留給他的禮物,一種撒拉遜人的消遣玩具。“我一直知道你羨慕他,也想變成他那樣…與我産生更緊密的聯系。這樣說聽起來溫和多了,對吧?”
他又發現達烏德悄悄将手翻了個面,又緊接着攥成了拳頭。小侍從反複重複這動作,空捏了好幾次,不知在抓什麼。
“我前些日子和亞科夫商量了這事。”尤比微微向前探着身子,“我覺得…”
這次,達烏德的視線死死鎖在他嘴唇上,所有的小動作全僵住了。
尤比無奈地沒把這句話說完。“首先,我希望你知道…達烏德,在這的任何人都沒對你有厭棄或不滿,我們做出的決定并不代表你有何做錯、做得不足的地方,更不代表我們對你的出身或性格有任何先入為主的排斥。”他試着叫自己誠懇,不叫這些話聽上去像難聽的廢話,“我們非常仔細地讨論了你的事情,最終做出的決定是為你好、為你着想的——将你變成我的血奴的事…還要再等等。”
如他所料地,少年眼裡一下就沒了光,像一叢細小的火苗從那閃亮的眸子裡熄滅了。達烏德抿着嘴低下頭去,不敢再與他對視,像要将自己的臉藏進脖子裡似的。
“…我知道你一定會難過。”尤比放下手心裡的骰子,“可你還太年輕,會被眼前的好處蒙蔽,從而看不到許多險惡的後果。即使是我,即使是神明,也未必就可以輕信…”說到這裡,他又覺得自己也并不年長,說這些教條的話似乎沒有太大說服力,簡直變成亞科夫那般絮絮叨叨讨人厭的模樣;于是,他決定将話冒險地說得更露骨些。
“聽着,達烏德,我将我最坦誠的心底話講給你聽,絕無一句謊言。”尤比笃定地說,“你瞧努克,他15歲就變成了我的血奴,至今還是那副年輕模樣。你真覺得他那樣百利而無一害嗎?他現在隻做些文書工作,就已經很難服人。可你将來要和亞科夫一樣,替我帶兵打仗。對一個将軍而言,你的年齡實在太小了。”
達烏德發愣地瞧着手編地毯上藤蔓交織的花紋,眼神空洞又隐忍。他的嘴唇動了幾下,可沒聲音出來。
“我想,我不能将同樣的錯誤在你身上再犯一次。”尤比歎着氣,“無論對你對我而言,都該再等待些時日,待到你更成熟些。這樣才是更穩妥的…你怎麼想?”
“…大人,我都明白的。”侍從終于麻木地說,“您用心良苦,您說得都對。”
“你不是在敷衍我吧?”尤比盯着他的臉打量,“要知道,這不代表你今後就一直再沒機會。你明白嗎?”
“我明白。”達烏德的聲音大了一點,“您叫我等到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我相信您。”
尤比終于從他嘴裡聽到滿意的回答,心中懸着的忐忑落下了。“你這麼想就太好了!真叫我舒心!”吸血鬼笑着,又抓起那兩粒骰子,在矮桌上玩得乒乓作響,“我叫你來,還想問問你别的事——我的新房子蓋得怎麼樣了?我催促的那間大廳,有提前裝潢好嗎?過兩日有客人要來,我正想帶他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