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洋家的衛生間不大，窗口向陽，外頭的樹梢抓撓着，要把綠意蔓進來。

陸嶼碰了一掬清水，打濕臉，清風從紗窗縫隙拂過，人瞬間清醒了。

他看着鏡子裡翹起的一根頭發，皺起眉頭，沾了點水把頭發壓下去。

剛才居然那副樣子，在阿洋面前站了那麼久。陸嶼湊近鏡子，左右觀察了一會自己的臉和發型。

“怎麼那麼久啊？你是大姑娘嗎？”阿洋拖着長調，聲音從外面傳進衛生間。

陸嶼說了一聲“來了”，然後扯了扯有點皺的衣服，退後兩步，确定着裝也沒問題後，才推開門，坐在阿洋對面。

阿洋把一份糯米蒸蛋奶凍推到他面前：“試試喜不喜歡，少糖的。”

陸嶼戳了一下軟滑的奶凍，一股椰香撲出來。

“喜歡。”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你都還沒吃呢！”阿洋沒好氣地說。

陸嶼拿勺子撥開青綠的斑斓葉，吃了一勺，等到冰涼涼的奶凍滑入胃裡，他說：“還是會喜歡。”

阿洋“嘁”的笑了出來：“行了行了，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快點吃，吃完我們出發，去大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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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半，朱拉隆功大學裡，陸嶼和阿洋并肩走在長滿參天大樹的柏油路上。

樹蔭下的影子爍爍晃動，除了他們，路上三三兩兩走着幾個大學生，抱着書本，臉上洋溢着青春笑容。

“真好啊！年輕。”阿洋看着他們，感歎道。

忽然，他意識到什麼一般，問陸嶼：“你這個年紀，在你們國家，是不是剛好讀大學？”

陸嶼點頭：“我過完暑假，就去大學報道，讀大一。”

“你選的什麼專業？”阿洋說，“我猜猜，如果要繼承公司的話，應該是金融？國際貿易？”

“不是，我是計算機專業。”陸嶼淡定地回答。

阿洋腳步一頓，“啊？”

“家裡公司和互聯網有關，所以建議我學計算機技術。”陸嶼解釋。

“哦。”阿洋踢走路上的一塊石頭，“ 挺好的，我都沒上過大學，真羨慕你們。”

陸嶼側目看他，心頭一動。

“你可以嘗試申請大學，現在很多人都是二十幾歲才去讀書的，年齡不是問題。”

阿洋笑了一聲，但是沒接話。

“你中文這麼好，可以看看中國的大學。你不是說還沒去過中國嗎？”陸嶼垂下眼睛，掩蓋住那一點私心。

“好啊，說不定，到時候跟你做同學。”阿洋不着調地回答。

“好，我在F大，你要記得來找我。”陸嶼卻是語氣認真。

他們路過工程學院，路邊的黑色大鳥蹲在地上，啄樹葉上的蟲子，在安逸的環境下生活慣了根本不怕人。

阿洋向左邊挪了一步，邁到了路外側，繞過那隻肥嘟嘟的大鳥。

忽然，陸嶼抓住他的手，将他往身邊一扯。

“小心。”

他話音剛落，一輛大巴車從阿洋原來的地方飛馳而過，驚起了一地的落葉還有那隻罪魁禍鳥。

陸嶼感到阿洋被握着的手蜷縮了一下，随後阿洋飛快地把手縮了回去。

他陡然加快了腳步，和陸嶼微微錯開，咳了一聲，随後掩飾性地大聲說：“什麼破校車，撞死了人他賠得起嗎！”

陸嶼摩梭着手心殘留的溫度，嘴角勾了勾，破天荒地附和了一句：“對。”

阿洋拎着衣領扇了扇風：“我們從東校門走出去，過天橋，去吃飯的街區。”

陸嶼“嗯”了一聲，盯着他的背影。

也許有一天，他和阿洋，能在他的大學校園裡手牽手，漫步走。

也許就是明年。

走出東校門後，他們進入了一個道路複雜交錯的街區，都是餐館和小吃攤。

他們選擇了一家看上去較為幹淨的店，落座後服務員分發了菜單。由于是大學附近的店，價格都比較實惠，阿洋扣扣嗖嗖地點了好幾個菜。

等了十幾分鐘後，阿洋似乎一直都有點心不在焉，手指輕叩着桌闆，發出規律的響聲。

“你的表能借我看看嗎？”阿洋突然說，他的眼睛終于聚焦在了陸嶼身上。

陸嶼雖然不解，但還是幹脆利落地把表摘下來，遞給阿洋。

阿洋接過溫熱的腕表，看似随意地瞄了一眼，可是随後卻飛快擡起頭，神色驟然變得嚴肅。

“走，馬上離開這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