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阿洋斬釘截鐵地拒絕。
陸嶼眼皮半耷拉着,淺淺的眼珠動了動,“一千一晚?”
阿洋“啧”了一聲,不屑地昂起頭:“你什麼意思啊?”
“兩千?”
“好的,請進。”阿洋收起不羁的表情,馬上換上了一張笑臉,轉變之快令人咋舌。
他打開門,擡手示意陸嶼進去。
“媽的,真是受夠你們這些有錢人了!”比蒙從沙發上抓起一個抱枕,然後走向一間卧室,“我要去睡覺了!”
陸嶼嘴角輕輕勾起,跟着阿洋走進了主卧。
阿洋從櫃子裡翻出一套床單和枕頭,将正在用的三件套換下來,然後把舊的鋪到地上。
“陸小少爺,今晚你睡床。”阿洋一屁股坐在剛打好的地鋪上,頓了頓,怕某人嬌生慣養又補充道:“這床單是新的,沒用過。”
陸嶼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提起來,“說好了的,我睡地上。”
“什麼毛病?有床不睡睡地上。”阿洋站住腳,拍開他的手,“行行行,你給錢,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然後他走到床邊,又準備把新換上的床單扯下來。
“沒事。”陸嶼伸手攔住阿洋的動作,“我不介意,不用再換了。”
夜風從沒關緊的窗戶縫隙吹進來,窗簾輕輕揚起,陸嶼的眼睛裡似乎翻滾着海浪,平靜中隐秘洶湧。
阿洋垂下長長的眼睫,“嗯,那就睡吧。”
然後他避開跟陸嶼的肢體接觸,翻身上了床。
“晚安。”陸嶼收回手,關上燈,躺回地上。
空調沙沙地運轉着,窗外偶有蟲鳴。陸嶼在黑夜裡睜開眼,盯着阿洋背對着他的身影。仿佛貪婪的植物,瘋狂地汲取水分。
阿洋的呼吸聲并不均勻——他也沒睡着。
“你也沒睡?”陸嶼開口問,嗓音清冽,帶着些許的沙啞,像是羽毛掠過心尖,酥麻麻的。
阿洋仍是背對着他,背影被映在牆上,微微動了動:“嗯,有點熱。”。
“我這裡對着空調,會涼快點,要跟我一起睡下來嗎?”
這個試探實在是有點明顯了,阿洋應該會拒絕吧,陸嶼想。
沒想到阿洋輕笑一聲,在夜色裡小勾子一樣。
他說:“好啊。”
然後坐起身,光着腳落到地上。月光瀉進一縷,劃過他的眼睛。阿洋的眼睛有種和他外表氣質不符的澄澈,幹淨又深邃。而此刻那雙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仿佛看進了人心裡。
陸嶼抿了抿嘴唇,見着阿洋走近,随後躺在他身邊。溫熱的肌膚貼着,要融化了一樣,檸檬香煙味萦繞在鼻尖。陸嶼伸出手——
摸了個空。
他陡然睜開眼睛,身邊空無一人。
原來是夢。陸嶼深吸口氣,抹了抹眼睛。
“你也還沒睡着嗎?”阿洋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他正端着一杯水,走回床上。
陸嶼莫名有點心虛,嗓音不由得有點緊繃:“嗯。你怎麼起來了?”
“哦,有點熱,我起來喝杯水。”阿洋喝了一口水,然後把玻璃杯擱在床頭。玻璃杯和木桌碰撞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在陸嶼心上敲了一下。
“老空調了,制冷效果不太好。”阿洋低聲說,“你也是因為這個睡不着嗎?”
不是。陸嶼腦子裡湧現出剛才的夢中畫面,清晰又真實。他說出了和夢裡一樣的話:“我這裡對着空調,溫度低。你要睡下來嗎?”
阿洋上床的動作一頓,随即恢複正常,帶着平常的上揚尾音道:“不了,我還是覺得床舒服。”
洶湧的浪潮褪去,是一片沉寂的深藍色。不過太陽總會升起,隻要給夜晚足夠的時間。
他們還會有很多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來。陸嶼的收回凝固在阿洋身上的視線:“嗯,你覺得舒服就好。”
抑制感情适當流露很難,可是他害怕把人直接吓跑。
阿洋啞然片刻,不疾不徐地說:“睡吧,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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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陸嶼睜開眼睛時,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床上已然沒了人影,阿洋今天居然起的比他還早。
陸嶼掀開被子,利落地起身,沒有任何早起睡意一般,邁着長腿走進客廳。擡眼一掃,阿洋正在餐桌旁吃早飯。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今天怎麼起得早?”陸嶼不動聲色壓下一個哈欠,下颌肌肉小幅度抽動一下,“而且還知道吃早餐了?”
“還不都是比蒙那家夥,五點多就要起床去訓練。”阿洋放下筷子,側目看他,“我給他做了早餐,然後突然想起了陸少爺你的恐吓,就順便自己也吃點,省得你又瞎操心。”
阿洋指了指桌上的一次性洗漱用品,說:“你先洗漱吃早餐,我們十點就出發。”
陸嶼無聲地笑了笑,拿起洗漱用品,轉頭去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