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波浪形浮雕的牆面以藍金為主調,配合用珍珠和寶石點綴的宗教浮雕和壁畫,迎接着她的到來。高聳的天花闆裝飾着如同水泡般的懸挂燈具,散發出柔和的光輝,宛如在深海中閃爍着熒光的水母,而燈光與牆面和地毯的深藍色相互映襯,将空間渲染得更為神秘而優雅。而以銀絲和貝母碎片共同裝飾描繪的地毯花紋之繁複精緻更是讓隻穿着打印出來的白色布鞋和醫療袍的宋律不敢踏足,自慚形穢。
年輕沒見識的人類見狀立即打了退堂鼓,慌張地在電梯牆壁上摸索着想找到關門按鈕原路返回,卻隻得到拒絕的哔聲。生怕再亂按下去把人家電梯都弄壞,沒有回頭路的她隻能跨出電梯,小心地踩在這看上去就貴得要命的地毯上。
她一步一停頓地沿着藍色目鏡上投影出的路線圖穿過如迷宮般的廊道,就怕踩碎上面本就細碎的貝母片。好不容易來到終點深紫色的大門前,宋律正猶豫着該不該敲門,要敲門的話該怎麼敲,敲一下還是兩下還是三下,就見它自動分開,引着她遲疑地入内。
可房間裡最引人矚目的那個巨型貝殼狀沙發——又或許可以說是沙發床上上演的畫面,則令她瞬間縮到了門邊:跪在沙發上的阿奎拉王子衣着淩亂,滿是精美刺繡和暗紋的白色醫療袍歪斜地挂在他純白的軀體上,随着他賣力投入的動作滑動,随時有完全掉下的危險。而慵懶地躺在下方的貝裡斯女性則有一身火紅帶粉的外膜顔色,她微眯着眼,和阿奎拉相交的觸手拉奏出滿意的諧音。
宋律屏住呼吸,近乎呆滞地看着這一幕。她知道她應該趕緊轉身給他們一些隐私,但是那些纏繞在一起共奏音符的觸肢們似乎也把她的身體籠罩在了這片旖旎之網裡,無法逃脫。
然而下一瞬,享受着貝裡斯王子賣力服侍的紅膚貝裡斯女性毫無征兆地将自己的一根觸肢刺進了上方毫無防備的阿奎拉嘴裡——并不是沿着他的食道向下,而是向上,而且從阿奎拉白色外膜下隐約透出的紅色觸肢位置來看,它肯定已經沒入了對方大腦。
措手不及的貝裡斯王子痛苦地抽搐痙攣起來,他下意識仰頭希望躲避這根捅進自己頭顱的觸肢,粉紫色的眼睛因此上翻,餘光剛好捕捉到了門邊吓傻的人類女性。他顫顫巍巍地向宋律伸出手似要求救,可也将半撐起身欣賞着自己傑作的紅膚貝裡斯人視線引向了她。
宋律的戰逃反應終于被貝裡斯女性冰冷兇狠的眼神吓醒,讓她麻木僵硬的四肢重新活動起來,驚惶地從這犯罪現場逃開,從身後傳來的大聲呼喊隻會讓她跑得更快。她瘋狂地在這個如迷宮般的建築裡奔跑尋找着來時的電梯,卻一無所獲,隻能用力敲打着任何一扇看到的門并尖叫着求救,但得到的隻有她自己的回音和緊閉的門扉。
就在宋律幾乎要被這瘋狂增長的恐慌壓垮的前一秒,她面前走廊盡頭的牆壁突然滑開,那是她來時的電梯,而從中走出的塔克裡人臉上是熟悉而令她心安的鮮紅塗裝。
“奎斯!奎斯!!”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在這通道裡瘋跑了不知道多少圈的宋律差點沒給這救命稻草跪下,“還-還是費佐先生……?”
“我是奎斯,怎麼了?”扶住刹不住車一頭撞進自己懷裡的人類以免她脫力倒地,奎斯上下聲骨均奏鳴着擔憂的諧音,“你還好嗎?怎麼急成這樣,發生什麼事了?”
“殺、殺、殺人了!”緊攥着他黑紅色的制服,腳下發軟怎麼都站不穩的宋律聲音已經嘶啞,語無倫次地說,“阿奎、阿奎啥的王子被殺了……!被紅色的外星人殺了!他被殺了!我被看見了……!!她會殺了我!快跑,快跑!”
“你說誰殺了誰?”從容渾厚的女聲自廊道另一端傳來,宋律回頭一見那外黏膜如火般紅豔的貝裡斯女性,霎時吓出一聲怪叫,鑽到了奎斯背後,攬住還不明情況的塔克裡人的腰就往電梯裡扯。
但看到對面人的紅膚和标志性金色面紋的奎斯卻犯了難,那并不是他這個級别的人能随意無視、失禮冒犯的人物。他一手安撫地按住幾乎想給他一個抱摔的宋律抱着自己腰腹的雙手,同時壓低身子和重心避免自己真被她一個抱摔腦袋栽地,一手攤開放在身側向對面的表示自己并無敵意,然而諧音還是難免地透露出了緊張和威吓:“卡莉薩統領,”他說,“請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這個面紋,你是塔克提斯将軍的兒子吧?”雙手抱胸的軍禮服貝裡斯女性諧音裡卻隻有好笑和無奈,“看來我在郵件裡沒有寫清楚是哪個塔克提斯。”
“不,您說得很清楚了,隻是我的父親臨時受瓦卡阿德引路者……”話說到一半就被身後人不尋常的顫抖打斷,年輕的塔克提斯回頭看見已經面無血色涕淚滿面的宋律,兩顆心髒同時一緊,護着她後退了一步,“我想這個現在應該不是重點。恕我失禮,卡莉薩統領,剛剛宋律跟我說她目睹了——”
“我什麼都沒看到!!”從奎斯對兇手的尊稱獲知了對方身份——她正是貝裡斯人整個種族的統帥者,當即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指控非但不會令她認罪伏法,反而會連累奎斯一起被她順手殺人滅口甚至栽贓嫁禍,宋律立馬示弱投誠,“我我我近視,而且之前沒有睡好經常會出現幻覺,沒人會信我的話的!所以求求你,我什麼都沒看到,奎斯也什麼都沒聽到,讓我們走吧,求你了!求求你了……!”
“噢~”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偏頭的卡莉薩統領發出了一聲上揚的合音,“别擔心,我會相信你的,所以告訴我——”
“你到底,”她向陷入恐慌的二人邁開步伐,走廊的燈光在貝裡斯統領那嵌着寶石的紅色軍禮服上閃爍,猶如血色的火焰。她的身材修長而挺拔,每一步都透着無與倫比的威壓,黑色的軍靴與地毯相遇,踏碎了那些星塵般細碎的亮片,發出沉悶而堅決的聲響,宣告着她的到來。
“看到了,”長外套在卡莉薩身後輕輕飛揚,流暢的線條像一條怒濤奔湧的河流,跟着她的步伐舞動,攜卷着不可一世的威嚴和優雅。随着她的靠近,地毯上的花紋似乎都開始顫動變化,又或許是面色愈發蒼白的宋律全身的顫抖讓她自己的視野扭曲旋轉,頭暈眼花。
“什麼?”踩着兩人即将崩潰的底線停住步子,卡莉薩玩味地看着已經把宋律推進電梯做好以身守門的準備的塔克裡人和拼命扯着他褲腰帶想拉着他一起逃跑的人類,惡劣地質問道。
“夠了,看在萊特爾的光輝的份上,别欺負他們了,卡莉薩。”空靈的諧音介入貝裡斯統領強勢的旋律中,也打斷了宋律努力想找到調的哼哼。身披藍白絲綢睡袍的白色貝裡斯人慵懶地斜靠在牆邊,歎息道,“我以為我已經滿足了你的欲望呢。”
“咦?哎?不是,奇怪,但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震驚之下宋律也不顧什麼禮儀了,在兩個貝裡斯人的笑聲中,她急急地向避開她眼神、似乎開始懷疑她說謊的奎斯扯着哭腔解釋道,“真的!我親眼看到的!!我就在門口看到那個紅色的貝裡斯人把自己觸手捅進他嘴裡一路插到了腦袋!!他皮膚顔色很透所以我可以隐約看到粉紅觸手的位置,真的是插到大腦裡了!我沒有騙人!”
眼瞅着慌亂的宋律又有要哭的意思,知道她誤會了的奎斯趕忙安撫地按住她肩膀,吹着輕緩的諧音說:“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看到了卡莉薩統領把她的觸肢,呃,伸進了阿奎拉王子的腦子裡。但是……”
“那不是要殺我,親愛的宋律。”白色的觸肢舞動着拉奏出發顫的笑聲,來到貝裡斯統領身邊的阿奎拉順着她環在自己腰間的觸肢力度倚在了她身上,“那是貝裡斯人的一種性活動方式。有時候我們會用上方的觸肢作為臨時交接腕,将含有遺傳因子的液體直接輸送進對方的外套腔裡。”
“又或者,”卡莉薩長長的手指将白色的觸肢夾住,在指間閑散地玩弄纏繞,“是将一些已經授精的卵泡傳給一位無法進入繁殖期的貝裡斯人。說不定多參與一下繁殖的過程,他就會知道該如何進入繁殖期了。”
溫順地俯身遞上更多的觸肢好讓她把玩的動作更加自由,貝裡斯王子對這顯然具有相當冒犯的話語非但不惱,反倒順着道:“是的,說不定呢。不過最重要的是,這種方式會令人愉悅,對嗎?”
“你知道有什麼更令人驚訝嗎?”用指關節滑過貝裡斯男性不時閃過一道轉瞬即逝的彩色反光紋路的透白外膜,卡莉薩并不在意旁邊兩個外族人因她侮辱性的言行投來的異樣眼神,“更令人驚訝的是,你居然會知道什麼是‘愉悅’,明明你連繁殖期都進不去。”
“沒法進入繁殖期也是有感覺的呀!”不知道為什麼,看着貝裡斯王子垂下的眼簾,宋律腦子一沖動就插了嘴,然後被所有人投來的驚詫視線吓得眼神飄忽滿頭大汗,腦子也陷入了混亂,“呃,那個,就是生理性的刺激和心理的刺激,分開的,什麼什麼的……繁殖期隻影響心理,單純的生理反應還是會有的,什麼什麼的。對-對不起,我、我也不太懂,那個……”
定定地注視着塔克裡人身邊明顯膽小還有一定程度的社交恐懼症的人類女性,被她挺身而出庇護的阿奎拉眼中紫色似乎濃重了一點。随即,他轉頭向諧音流出些許不悅的卡莉薩統領,笑着将壓在宋律身上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她是不是很可愛?你剛才怎麼能這麼欺負那麼可愛的小小外星人呢,卡莉薩?”
阿奎拉調笑的語氣和悄悄挑逗在她背後的手指讓卡莉薩觸肢外膜上隐約浮現的黑色薄霧散去:“确實。但是你必須得承認,她哭泣尖叫着敲門求救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可愛過頭了。”
奎斯對這話敏感地發出了不贊同的諧音,質問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無意冒犯,隻是在你來之前,我們的這位可愛新種族客人以為我殺了阿奎拉,想逃跑叫人來幫忙卻找不到隐藏式電梯入口,所以繞着這一層跑了14圈,敲了我們的房門8次。”扶住笑得把身體都壓在自己身上的阿奎拉,貝裡斯統領強忍笑意向羞愧捂臉的人類彎腰繼續道,“老實說,在你敲第三次門的時候我就想開門讓你進來了。但是你當時看起來真的太可口了,而且我剛進入繁殖期,情緒不是很穩定,如果就這麼讓你進來,我怕我會忍不住……pop.”
伴随觸手在空中的一點,模仿着戳破泡泡聲音的卡莉薩統領看着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羞得躲到了塔克裡軍人身後的人類,外膜上的粉色愈發鮮豔:“抱歉,一個小玩笑。如果在文化上對你有所冒犯,請一定見諒。現在,塔克提斯先生,宋律小姐,一直在走廊上說話也不方便,你們願意移步房間嗎?”
看着忸怩不安的帶毛外星人和隻有新星期的青澀塔克裡人,玩心大發的卡莉薩不顧身邊阿奎拉的阻攔補充道:“别擔心,我不會對你們動一根觸手的。除非你們希望,那麼我保證,你們會和我們度過一段難忘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