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之将烤好的栗子去了殼,遞到沈周容面前,才不緊不慢道:“大安律法規定,女子最早出嫁不得低于十四歲,當然,雖明律如此,難免有偏遠山區,默認有早嫁風俗,但縣官判案,依的是律法而非風俗。蘇景和雖未參與科舉,可三司考核因殿下舉薦要求,比往年嚴苛數倍,依下官之見,他不會不知此條律令。”
沈周容道:“所以,他故意引我們看見這場鬧劇,又故意不切中要害,讓你我出手,可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林硯之細細回憶剛才所有,“殿下行蹤隐秘,蘇景和即便再廣大神通,也不可能知曉殿下何時經過這裡,唯一一種可能,便是他不知從哪得到殿下入北蠻,故而算着時間,日日守在此地等殿下車馬路過。”
沈周容咬栗子的動作一頓,整個人難得的多了一絲認真。
“難不成,這蘇景和所求甚大?”
林硯之說話間動作不停,一眨眼的時間,又是兩顆剝好的栗子。
“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殿下安心便是。”
馬車外,庸守穩穩趕車,到縣衙的時候,天色已暗了下來。蘇景和親自帶人給他們安排了住處,并命後衙準備了飯菜。
飯菜有一隻炖鵝,外加幾碟小菜,在蘇景和看來,已是很豐盛的一餐。
本以為,飯後蘇景和多多少少會提及相求之事,誰知一直到他們各自歇下,蘇景和都未曾提及一句,隻道縣衙簡陋,容貴人擔待。
從北蠻出來一直乘坐馬車,沈周容這一夜睡得極好。睜開眼的時候,長青已經回來,一邊伺候她洗漱,一邊彙報昨日之事。
“謝大将軍已将殿下親筆信八百裡加急送往皇都,給岑老将軍的信也已發出。屬下探查過,謝甯并不知殿下行蹤,就連兵部,事先也并不知情,想來,是申屠鶴早就算好時間,安排人直接将信送到了皇上手中。”
此言與之前自己猜想不謀而合,銅鏡前,沈周容挑了一支翠玉钗,長青心領神會,選了一件淡綠色衣衫搭配,整個人看起來溫婉而不張揚。
沈周容想起北蠻王後烏雅蘭朵曾說過的話,“難道,母後口中稱為二妹妹之人,是大安申屠家的姑娘?申屠家屢次刺殺本宮,莫非那位姑娘因母後原因,遭遇不測?”
“可為什麼會是本宮?”
若是真如她所猜想,申屠家派人刺殺沈周安豈不比刺殺她更有意義。
謎團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複雜,沈周容擡眼,鏡子裡的人,眼底倒映着另一個看不見的自己。
“也不知不羨這次回佘家,能不能打聽到母後當年事。”
長青将最後一朵珠花插在沈周容發間,神色難得一見的柔軟。
“算算時間,也就這一兩日,不羨就該回來了。”
沈周容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有一件要你去做?”
“你去城裡尋一戶姓魏的人家,家内有幼子病重,這兩天張羅着娶妻沖喜便沒錯了。你醫術不錯,那魏家幼子若還有救,就幫上一把,不然,雖是迷信,卻恐害了兩家人。”
長青得了吩咐,一溜煙沒了身影。
後衙準備的早飯是清粥饅頭,外加兩份小菜,許是在北蠻待了太長時間的緣故,沈周容吃的格外合胃口,林硯之前前後後,給她盛了三碗粥。
一整個早飯都沒見到蘇景和的身影,心底奇怪,林硯之攔住前衙一路過的捕快一問,才知道出了事。
“上嶺村裡正派人來,說是又有人上吊了,縣令大人接到報案立馬帶着人出去了,估摸着這會已經到上嶺村了。”
林硯之敏銳的捕捉到那個又字,問:“上嶺村上吊的人很多嗎?”
蘇景和并未透露沈周容二人的身份,因此衙門中人隻以為他們是縣令大人請來做客的外地客商。
捕快歎了口氣,“罷了,住在這裡遲早會知道,告訴你們也無妨。”
“是那些被土匪擄掠的女子,回到家中過不了幾日,要麼上吊,要麼投井,更甚者,還有跳崖的,反正總而言之,尋死者衆多。”
沈周容想起來,昨日她們見那宋校尉羁押山匪時,隊伍中卻有不少女子,當時她還以為,那些女子也是草寇,還曾感歎北地民風果然彪悍,卻原來,是被山匪擄掠的良家女子。
僅昨日一次所見,就有十多二十名女子,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可否告知,上嶺村如何走?”
左右無事,沈周容決定去現場看看。
捕快想起昨夜縣令吩咐,不管這二人有任何要求,盡管答應,于是悉心指了路。
上嶺村并不好走,還有好些路是山路,沈周容想早點趕過去,因此并未選擇馬車,而是騎馬前往。
二人到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戶小院門口圍了不少人,時不時傳來一女子怒罵聲,正是出事的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