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周容一襲谕旨,整個北境,無人敢予他趙世科特殊。他的世子之名,在這裡一無是處。
他到時,謝甯連看都沒正眼看他一眼,直接下了令,讓他從最低等的兵做起。
在軍營裡,他與人同吃同睡,因為什麼也不懂,剛來的三個月,他天天受罰,軍營裡的刑罰,他受過八成之多,十天半個月一次的白面饅頭,成了這裡最奢侈的吃食,為此,他必須放下所有尊嚴,像餓狼一樣,與人搶食。
直到後來,山匪猖獗,他穿着最普通的铠甲,拿着與旁人一樣的武器,沖進了山匪群。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生死,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肢體橫飛的殘屍鋪天蓋地,無一不沖擊着他的一切。
山匪的刀在他眼底逐漸放大,若非當時帶隊的宋校尉及時甩出一槍,恐他如今早成了荒野一具無頭白骨。
渾渾噩噩了十八年,直到那一次,身邊一個個熟悉的臉變成了一具具冰冷屍體,才知自己十八年安逸與揮霍,是邊關無數将士拿血、拿命換的!
自此之後,他對沈周容的恨在一次次校場訓練,一次次搏命厮殺中漸漸瓦解。
他活了十八年,終于在這一年,找到了自己終生所向。
在同伴不解的眼神中,他毅然出隊,一路小跑至宋庭馬前。
“宋校尉,屬下有要事禀報!”
宋庭今年二十八歲,因常年帶兵習武,膚色比正常人要黑一些。初見趙世科時,他對這位常年在京的纨绔子弟打心底看不起。
但因謝甯的吩咐,傷可以受,罰必須領,但得保住他小命,無他,隻因他是趙老國公的唯一血脈。
趙老國公戎馬一生,生時造福過無數邊境百姓,隻這一點,足夠這裡無數人,千千萬萬的護他保他。
他的祖父,就曾是趙老國公手下一名小将。
對趙世科的改觀,是在自己帶他第一次剿匪後,自那之後趙世科像變了一個人,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習武,軍營裡的髒活累活搶着幹,當然,罰也不少受,可再沒一次,像之前那樣眼底有恨。
對于眼前人的改變,他是欣賞和樂見其成的,而這次,他殺敵最猛,也最不要命。
“何事?”
宋庭順着他視線,看到了調轉車身的一行人。
但見趙世科眼底的真摯和堅定,宋庭命隊伍繼續前行,而他策馬一路向馬車疾馳,身後趙世科飛奔跟上。
“閣下請留步!”
宋庭在馬車前攔車下馬,長青一拉缰繩,馬兒乖乖停住,直直看向對方,冷道:“有事?”
林硯之掀起馬車側簾,看到了飛奔來的身影,低聲對沈周容道:“是趙世科。”
宋庭正不知如何說時,馬車裡面忽然傳出聲音,令他詫異的,是個女聲。
“長青,你拿着點心,和孩子們先去前邊,我同這位大人有話說。”
長青帶着孩子們走遠了,趙世科一路趕來,到馬車跟前就是一跪。
“趙世科叩見鎮國公主殿下!”
這一跪,可把一旁的宋庭給吓得不輕,幾乎是沒有反應的,連忙跟着就地一跪。
“剛才是宋庭眼拙,驚擾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都說這位公主殿下心狠手辣,一句話就能要了一條性命,如今他飛馬攔車,怕是小命難保!
心驚的同時又不禁想自己是哪兒得罪了這位趙世子,竟這般要害自己性命。
身份被挑破,不出面是不行了,林硯之恰如其分的挑起車簾,沈周容出現在二人面前,然而出乎意料的,格外和善。
和善這個詞出現在腦海裡的時候,宋庭一度認為眼前人是被人冒充了。
“既然都受了傷,就起來說話。”
宋庭還有點拿不準,他旁邊的趙世科已經有動作了,于是,幹脆麻利的起了身。
“二位半路攔車,是找本宮有事?”
宋庭第一次這邊近距離見沈周容,整個人都是木的,還是一旁趙世科拿胳膊杵了他一下,小聲提醒了一句北蠻,這才突然回神。
與此同時,心底大驚,以至于在沈周容面前小小失态了一番。
“殿下!殿下怎會在此?!”
沈周容聽出他聲音中的驚訝,沒有怕,隻有驚,大驚失色的驚。
“發生了何事,本宮為何不能在此?”
意識到自己失态的宋庭此刻顧不得所有,忙就地一跪,朝廷出兵草原非同小可,殿下既然在此,那麼朝廷之前收到的消息必然有誤,這可是重要軍情!
沈周容見他如此,也意識到了不對,于是正了神色道:“不要着急,你且起來慢慢說予本宮。”
宋庭驚了一身的汗,第一次覺得見到沈周容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十天前,朝廷收到密報,言北蠻派人偷潛入關擄走了公主殿下,聖上為此大發雷霆,封岑老将軍為征北大将軍,不日便到,屆時即刻發兵北蠻營救公主殿下!”
宋庭一句話,簡明扼要的同時清楚表達了其中厲害關系。
沈周容眸光一冷,問了一個重要問題,“消息不是北境傳出去的?”
宋庭一愣,道:“聽聞,是有人給朝廷送了密信,謝将軍正準備救出殿下後向朝廷上書請罪。”
不是謝甯的人,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