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廊州佘家祖宅。
不羨本能的厭惡這裡,隐在黑暗中許久,才終于現身向前,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守門人認了出來。
“是……是淮序少爺,淮序少爺回來了!”
“淮序少爺是來見老太爺的吧,老奴這就去禀報,淮序少爺稍等。”
老管家前來禀報的時候,佘老太爺手中捧着一本古籍,正在仆婦伺候下洗腳,然後準備入睡。
聽到管家禀報時,整個人愣了一愣。
“自當年那件事後,他被那人帶走,這麼多年連個口信,甚至連個字都沒稍回過家中,如今突然回來,怕是有事。”
老管家激動的神色一頓,“老爺您定是多慮了,當年您最疼淮序少爺了,淮序少爺一定是想您才回來看您的!”
佘老太爺放下手中古籍,伺候的仆婦立馬幫其擦幹淨腳,然後穿襪登靴。
“将人請進來吧,就在客堂。”
不羨在老管家帶領下,一路往裡走,眼前這些景色,還和他當初離開時一模一樣,可如今,他的心裡不再有兒時那般歡愉。
以至于,特地換了身衣裳的佘老太爺在見到他如見陌生人一般的冰冷目光時,心底期待一消而散。
兀自上前坐下,端起桌上丫鬟新上的茶,道:“若是為她而來,就回去吧,我沒什麼好說的。”
不羨兀自站着,隻冷冷說了一句,“當年之事佘老太爺選擇袖手旁觀,連一句話都不願為我母親做主,這麼多年過去,看來佘老太爺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聞言,佘老太爺端茶的手微不可查的一抖,神色暗了下來。
“當年你母親之事,是我錯了,我不該袖手旁觀,可這麼多年過去,你難道還不肯原諒,叫我一聲祖父嗎?”
不羨垂下眸子,行了一禮當即擡步就往外走。
見他走的毫不猶豫,像極了當年跟在那人身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佘老太爺第一次慌了,整個人因為起的太急,而趔趄了一下。
“你給我站住!”
佘老太爺厲喝一聲,不羨腳步停了一下,然後再次決然擡步。
沒辦法,佘老太爺最終妥協。
“好,好,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不羨站住身,終于肯重新踏進這間屋子。
佘老太爺看着眼前少年,桀骜的眉眼下,藏着令人心驚的疏離。
“當年,姑姑身邊有一摯友,姑姑喚她二妹妹,她是誰?”
不羨說完,又擡了眉眼,冷冷的眸光直看的人心底發寒。
“佘老太爺當知,我所說的是哪位姑姑!”
“二妹妹……二妹妹?!”
佘老太爺喃喃了兩聲,整個人微不可查的一怔,随即恢複如常。
“死了,都死了。”
“死了?”
不羨一驚,提起升平皇後,佘老太爺似蒼老了許多,扶着桌沿緩緩坐下。
“也不知,她是在哪結識的那位姑娘,都已嫁入皇室成為了太子妃,還到處亂跑,出門遊曆了一番,就把人帶回了家。”
“我問她對方身份來曆,她反叫我不要多問,沒過幾天,又将人帶了出去,後來,她多次去往北境,都是為與那不知名的摯友相見。”
“再後來,聽聞那位姑娘去世了,自那之後,她數次出宮,卻再未踏足北境一次。”
不羨細細聽過他說的每一個字,最後凝着眉道:“所以,佘老太爺不知那姑娘姓甚名誰,家住哪裡,家中又有何親族?”
佘老太爺緩緩歎出一口氣,聲音帶了一種遙遠的滄桑。
“你姑姑從不肯透露那位姑娘分毫信息,我曾派人打探,不想對方來曆神秘,我的人連那位姑娘的影子都沒看到,就被對方暗衛打了回來。”
不羨頭腦飛速運轉,“所以,姑姑身邊那位喚作二妹妹的姑娘,不是大安人?!”
那時的佘老太爺,不管是論權勢,還是名望,都是皇都一等一的存在,大安當之無愧的佘太師。
皇都各大家族,不說全數認識,可像與自己女兒升平皇後如此要好之人,若是大安人,必然知曉幾分。
身邊有暗衛随身保護,如此神秘查不到半分消息,除非她不是大安人。
佘老太爺沒想到,曾被他遺棄的那個稚弱小兒,如今不僅身份高貴,連功夫才智都格外敏捷,僅憑他幾句話,就分析出了對方來曆。
“你猜的沒錯,隻不過我知曉時,那位姑娘已去世半年有餘,那時正值洛原登基,改國号為齊,大齊許多世家大族曆經了大動蕩,所以,我并未再派人入大齊查探她真實身份。”
不羨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轉身便走,走到門口時又不禁停住腳步。
“你是殿下的外祖父,為何這麼多年,不僅不問殿下如何,還不許殿下上門?”
沈周容在皇都雖說身份顯赫權勢滔天,可整個皇都,上到朝堂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無一不曾指罵過她。
佘老太爺作為先帝太師,名望極高,隻要他肯站出來哪怕是為沈周容說一句話,整個皇都都不會那般排斥沈周容。
提起沈周容,佘老太爺說不出自己對她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半晌,得不到答案的不羨再次擡步,這一次沒有絲毫的停留,速度飛快的離開了他自小長大,從小最向往的人身邊。
不羨不羨,自他離開這個家開始,他忠于的隻有那一人。
守在門口的老管家見他走的決然,想上前将人拉住,見他滿身冷冽又不禁退回來,忙忙去找佘老太爺。
“老爺您……淮序少爺他……”
佘老太爺朝門口望了一眼,雙眼緊閉複又睜開。
“這個家,留不住他了。”
語罷,整個人一下蒼老了不少。
“我老了,整個佘家,總歸要有人撐起整個家族,他是這年輕一輩裡,最頂尖的孩子啊!如果沒有當初那件事……罷了,罷了。”
老管家站在一旁跟着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