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樾音色冷淡。
宋樘站在頂樓走廊的落地玻璃窗前,期間喝完三杯咖啡,接了五個工作電話,看樓下行車來來往往,天上雲卷雲舒。
他不敢輕易離開,隻怕錯過宋知樾,下次再見到這位兄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兩個小時過去,走廊另一頭會議室的大門總算打開,董事們魚貫而出,宋知樾最後一個露面,身後跟着秘書徐行。
宋樘連忙放下紙杯,擠出笑臉迎上去,“哥。”
宋知樾點點頭,示意宋樘跟他進辦公室。
這是家務事,徐行很有眼色地守在門外。
門一關上,宋樘便殷切地圍上來,“哥,那天晚上辛願跟您說了什麼呀?我和她之間隻是一點小誤會,很快就會解決,我保證……”
宋知樾在辦公桌後坐下,徐徐擡眼打量對方。
他不覺得眼下有什麼和宋樘啰嗦的必要。他警告過宋樘,給過宋樘機會,甚至提出可以幫忙,是宋樘自己不懂得珍惜,那就不能怪他奪人所愛了。
他等了片刻才張口:“她沒說什麼。”
宋樘抿抿唇,語氣懇求,“您能不能幫我……勸勸她。”
宋知樾納罕地揚起眉,“不是看不上她的出身嗎?”
宋樘吞吞吐吐:“話是這樣說,可我不想和辛願分得這麼難看。而且,而且,昨晚我心裡竟然很難受,我覺得我可能……喜歡辛願更多些。”
宋知樾忍不住哂笑:“你是說,你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同時喜歡上兩個女人?”
“不不不。”宋樘沒聽出宋知樾的諷刺,“紀雪珍的滋味我已經領會過了,辛願她……她都沒讓我碰過!都是男人,您能懂吧?”
“不懂。”
宋知樾面色一下子冷了,對他比了個請離開的手勢,厲聲道,“我還有工作。”
“好好,您忙。”宋樘反應過來,他說錯話了。
“宋樘。”宋知樾叫住他,“對辛制片放尊重些,既然分開了,就别去騷擾。”
“我,我知道了。”宋樘聲音低下去,垂着頭推門離開。
其實他同這位兄長并不熟,他和父親宋文十多年前宋家認回來時,宋知樾已經在國外讀大學了。
他們隻有逢年過節才會見面,在他的印象中,這位集團未來掌舵人總是那麼一本正經,高高在上,令人生畏。
他明白兄長待他不差,他隻是普通本科學曆,卻給了子公司二把手的待遇。
可他想方設法,與兄長卻始終親近不起來。
那個人不碰女人,不愛呼朋喚友,沒有任何嗜好,連選車的口味都老氣橫秋。
除了習字和健身外,生活中似乎隻有工作,像個冰冷的機器人,永遠在不知疲憊的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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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東三環上的車流穿梭不息,組成都市叢林間一條華麗的金色光帶。
深酒紅色大車駛入永安裡附近一處無名小院,穿深灰色長大衣的男人從後座下車,立刻有門童迎上來,伴着他往裡走。
宋知樾的朋友圈子不大,保密得近乎森嚴。
曾經一起長大的大院子弟不在少數,但如今還在國内生活的已然不多。
特别是傳媒這一塊,早幾年被煤老闆包圓,如今又逢互聯網進場,玩得多花的都有。
偏偏他這人有潔癖,髒的亂的一概不來往,是以能聊到一塊去的,竟寥寥無幾。
今晚是好友楊鈞之組的局。
宋知樾走進包廂時,楊鈞之正獨自坐在角落窗邊,被他邀請來的友人們聊得開懷,他卻隻是默默地吸一支雪茄。
看見來人,他才面色稍霁,起身迎接。
楊鈞之的祖母是著名小說家,上過中學語文課本。他子承母業做電影,自編自導,雖然才拍了三部長片,但已提名過柏林金熊,是業内公認的新銳名導。
宋知樾脫了大衣,笑着問:“最近怎麼樣,新片籌備了嗎?”
楊鈞之凝起愁眉,“早着呢,劇本不行,還得改。”
藝術家有自己的脾氣,宋知樾點點頭,不再過問。
他望着中央台上唱爵士樂的女歌手,點了杯麥卡倫25,慢慢品着。
楊鈞之擡擡下巴,“你那位心願姑娘,後來怎麼樣了?”
沒想到好友這麼開門見山,宋知樾差點嗆了酒。
他的感情生活很單薄,楊鈞之卻截然相反。
作為宋知樾這段暗戀唯一的知情人,楊鈞之以前沒少給他當狗頭軍師,慫恿他主動表白。
隻是沒想到去國外出趟差,便被宋樘捷足先登。
宋知樾對這位老友也坦誠,就連那個冒昧的結婚提議,都沒瞞他。
他回答:“還沒有回複。”
楊鈞之皺眉,“你不急嗎?”
“我有的是時間。”宋知樾目光微妙,“她是自由的,我不想逼迫。”
楊鈞之笑起來,“現在說有時間了?當時看見人分手,一秒鐘都不願等,立刻沖上去求婚的是誰啊?”
宋知樾對此不予置評。
楊鈞之挑挑眉頭,“還是抓點緊吧,别像上回那樣,自個兒背地裡默默準備,結果給弟弟搶了。”
宋知樾拈起桌上雪茄,重新塞回好友嘴裡。
他不清楚辛願和宋樘的感情有多深,但畢竟在一起一年,他想給她時間慢慢理清。
不過狗頭軍師說得也沒錯,已經錯失一回,既然有機會重來,他必須果斷一點。
宋知樾打開微信,點下辛願頭像,對着那張照片上燦爛明媚的笑臉專注看了片刻。
随後拇指一劃,向對方發去一份PDF文檔。
标題是——
《婚前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