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得比想像中更快,再不想談的話題,也隻能硬着頭皮面對。
辛願捂住臉,悶悶“嗯”了一聲。
“沒什麼要跟我和你爸說的嗎?”
方永萍語氣冷靜,聽不出一絲怒意,辛願知道這是母親氣到極緻的表現。
她決定破罐子破摔,幹脆回答:“您是怎麼知道的?”
方永萍冷笑一聲,“人宋樘聯系不上你,都跑到飯店來了!”
辛願揉了把額頭,她這一整天都在寶麗上班,真想見面,怎麼可能找不到。
無非是他不想當着全公司的面談論出軌醜事,害怕跟她撕破臉罷了。
她明白了,宋樘故意把分手一事捅到母親面前。
畢竟依着母親的性子,一定會竭力讓他們複合。
“媽,他跟你說什麼了?”
“你倆什麼問題,還要瞞着我?”
方永萍是個聰明人,立刻反問。
辛願抿了抿唇,她自小要強,實在不想把被戴綠帽這麼丢臉的事告訴母親。
“分手的原因不就那些。”她斟酌着說。
方永萍開始恨鐵不成鋼,“辛願你多大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成熟!”
辛願明白了,看來今天不把傷口扯開給母親看,是過不了這一關的。
“媽,是真的分手。”她語氣漠然地像在說别人的事,“他劈腿了,和别人好了,這段感情走不下去了。”
電話那端安靜數秒。
“願願,婚姻不都是這樣的嗎?”方永萍語氣軟下來,輕聲道,“還真想談一輩子戀愛?小宋能來飯店找我,想方設法向你道歉,求你回轉心意,說明他還是很看重你的……一個男人,隻要他心裡還有你,你再使使勁兒,怎麼會走不下去呢?”
辛願被噎住了,她看見地闆上掉了滴淚,像小小的透明的珍珠,很快因地暖而蒸發殆盡。
分手後她做好了父母責怪的準備,隻是萬萬沒料到,母親的想法是這樣。
方永萍歎了口氣,“這話不中聽,但是實用,你也别覺得被劈腿是多糟心的事,媽媽是過來人,找個有錢男人結婚,哪怕後頭離了都沒關系……在這個城市,靠自己單打獨鬥,太難了!你想想,現在你是吃了虧,但也等于是抓住了小宋軟肋,往後他若是有差池,你隻需把這件事提一提,他問心有愧,不敢對你差到哪裡去的!”
“可是媽媽,我根本不想從婚姻裡獲得這些……”
“那你想要什麼?”方永萍厲聲打斷她的話,語氣冷得像塊冰,“做偶像劇騙騙别人倒也罷了,你别把自己也給騙了……那種愛情根本不存在!”
“是,我知道。”辛願感覺火氣也上來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托您和我爸的福,我沒指望宋樘多喜歡我,隻是他連起碼的尊重都做不到,這樣的婚,我甯可不結!”
她撂下這句,立刻挂了電話。她知道母親現在肯定氣瘋了,氣她幼稚,氣她不聽話,氣她又一次在繼姐面前落了下乘。
但是人這輩子,總得堅持些什麼。
經過這麼一頓打岔,角落的紅玫瑰看起來更令人心煩。辛願打消買花瓶的念頭,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霧霾與霓虹齊飛的夜色,深深呼吸——
腦海深處忽然鑽出一個小小的念頭。
如果婚姻本質如方永萍所言,隻是獲取财富資源,改變人生的途徑,那麼宋知樾的提議,豈不比跟宋樘結婚劃算多了?
她抹去腮邊淚水,掏出手機看微信。
整整一天過去,宋知樾那邊沒有任何動靜。
辛願加他微信六年,極少看過他發朋友圈。
她端詳着那個暗色調的冷峻頭像,忍不住點了進去。
空空蕩蕩,沒有設置任何時間權限,三五條内容,竟都是與業内新聞不相幹的書道。
她曾聽導師說過,華天宋總寫一手好字,打小就有名家教過,一張手書無比金貴,隻是身家擺在那兒,愛好就是愛好,從不賣弄,也不給旁人題字,更不會賣字。
他指着摩天大樓上“華天”那兩字招牌,“瞧見沒,瘦金體,聽說是這位六歲時的作品。”
辛願不由咋舌,華天這倆字筆畫少,她是外行人,也懂得寫字如做人,越簡單的,越難。
往下翻了翻,宋知樾每發一次朋友圈,下面都有許多人評論點贊拍馬屁,而他一次都沒回複過。
這麼冷冰冰沒生氣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向她抛出橄榄枝呢?
辛願重重晃了晃腦袋,回想起那句“同我結婚,感興趣嗎”,簡直懷疑自己做了一個白日夢。
放下手機,正對上沙發上的羊毛氈小狗。
是最尋常的田園犬樣子,棕黃毛色,小小尖尖的耳朵。
室内點了落地燈,光線昏黃黯淡,小狗深黑色的瞳孔卻閃閃發亮,像兩顆碩大的黑曜石。
辛願心頭一軟,走到沙發上躺下,将那隻羊毛氈小狗攬進懷裡。
她親昵地貼了貼小狗圓翹的鼻子,低聲問:“你說,他在想什麼呢?”
小狗玩偶不會說話,隻用純真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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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半,霞公府。
宋知樾在西山和順義都有别墅,他卻嫌遠,鮮少回家,隻住這一處能看得見故宮的公寓。
近日北京雨水未歇,不适合外出晨跑,他在自家健身房呆了快一個小時,洗完澡出來,猶覺不夠。
徐行知曉他習慣,早早讓阿姨做好早餐。
桌上放了冰美式和豆漿,藍莓山藥,本尼迪克特蛋,兩片煎得金黃松脆,切過邊的吐司,還有一碟冰鎮過的西瓜。
宋知樾在桌邊坐下,目光掃過平闆電腦上的日程安排,問徐行的卻是:“辛制片回複了嗎?”
徐行搖搖頭。
已經過去三十六個小時了。
宋知樾面無表情地吃完早餐,換了成套西服和長大衣,囑咐徐行跟他一起去公司。
今天日程排得很緊,上午開董事會,下午有兩個采訪,晚上則是私人聚餐。
然而董事會開到一半,徐行走過來,附在他耳畔說:“宋總,宋樘在辦公室外等您,說有要事相商。”
宋樘是藝人經紀子公司的副總經理,通常輪不到他越級找集團總裁談公事。
宋知樾知道他是為了辛願而來。
“讓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