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憂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在寇槐亂七八糟的叙述中理清思緒,原來那一戰之後,他足足睡了有小半個月,還是在湘湘調配出解藥後,勉強撿回一條命。
誰知緊接着便遭遇了蠱女帶嶽山和弓衣兩族襲擊陽殿,而任湘湘也為了保護她不得不妖化加入戰鬥,這才讓自己暫時陷入假死狀态,到現在也沒有醒。
“……你不知道現場多慘烈,還有那個弓衣族首修蜃,簡直強得不像話,你們妖都這麼強悍嗎?那你……喂!你幹什麼?你怎麼就起來了?喂、喂!”
寇槐頓時手足無措,眼睜睜看着墨憂陰沉着臉吃力地撐起身子,看起來想要下床。
“你别亂來啊!你這可不是什麼小傷,雖然解了毒,但五髒六腑乃至渾身經脈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隻能靜養,你知道嗎?”
寇槐無從下手,尤其是看到自己小指上的傷,又換了個手,想要扶他,又有些懼怕的模樣。
他接觸的妖不多,也就阿蟲在他的字典裡是可以信任的好妖。
墨憂壓根不理他,硬咬牙撐着站了起來,已是冷汗直冒,好像渾身骨頭都被人打碎了一樣,無力又難受,隻是稍微活動了一下,就是鑽心地疼。
“你這個樣子還想去哪裡?”寇槐實在看不下去,猶豫着要不要直接來硬的,可是一對上對方視線,又莫名心虛。
這隻動不得!
“湘湘……在哪裡?”墨憂開口,聲音低沉又虛弱,卻又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壓迫感。
“就在你隔壁。”寇槐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床上的女子臉色蒼白,氣息全無,隻是心口位置還有餘溫,斑駁的陽光透過屋頂落了一地,地上坑坑窪窪,還有幾處積水。
墨憂一個踉跄,寇槐着急去扶他,但被他推開,他便隻能站在後面,看着對方坐在床邊,輕輕抓住任湘湘的手。
她的手蒼白冰冷,與死人無異。
——墨憂,如果你還想讓她活得長久,便不能再縱容她使用借妖術,雖然她體質特殊,身懷妖力,不過那妖力也是續命所得,終不屬于她。
——如果她繼續使用借妖術,總有一天,等她身體無法承受借來的妖力時,她将再也不會蘇醒,到時即便有續命婆婆,也救不了她的命。
墨憂緊緊抓着她的手,好像這樣就可以抓住她的命。
上一次,白旭沒能等到他回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為什麼自己要去那麼遠的地方,為什麼不能早回來兩天,為什麼她會死。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白旭都沒能等到他,這也成了他一生的傷痛。
他不想再經曆第二次,明明抓在手中,卻消失得悄無痕迹,他不能再失去湘湘。
“湘湘……”墨憂嘴角動了動,聲音低沉而沙啞。
“一定要醒過來……湘湘……”
輕顫的聲音,搖搖欲墜,連站在門口的寇槐都不忍再看下去,安慰的話說不出口,他歎了口氣,輕輕帶上門走了。
在他們找到這裡的時候,任湘湘其實傷得也非常重,可是她硬是靠着藥物和妖力讓自己迅速複原,才選擇歸還妖力陷入沉睡。
“……如果一身的傷,恢複人身後好得會很慢,這樣隻要睡一覺就好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妖族青年,像是松了口氣。
一群小弟子兩眼放光一臉欽佩,這樣能力驚人世所罕見的醫師,放眼整個陽殿都找不出第二個,又還是術卉心的徒弟,未來不可估量,但這個除了模樣尚可的妖族青年又有什麼魅力,值得她做到這一步?
寇槐想了很久都不明白,他這顆腦袋大概受阿蟲的影響,比核桃仁大不了多少,不過方才一瞬間,失落、自責、難過、心痛,對方雖然沒說什麼,可這些情緒卻重重壓在了他的胸口,壓得難以喘息,他突然覺得任小師妹沒有看錯人,這個妖族青年值得。
寇槐深吸一口氣,坐在院子裡望着任小師妹居住的房間,忽然莫名羨慕起來。
這口狗糧,吃得他猝不及防。
雨後的天,晴朗無雲,随着太陽慢慢爬到當空,溫度也開始節節攀升,終于又恢複成炎炎夏日,熱得人渾身冒汗,煩躁不已。
自從延石嶺蠱女帶妖族退去後,寇奇宇不顧傷勢,強硬加固滅妖陣,并加派人手守在了那個地方。
與此同時,曠野湖湖主也在危機過後跑了出來,參與善後。
“師父,您……我把飯菜放門外了,您多少還是吃點吧。”
寇小白不安地敲了敲門,又失落地垂下手,放下飯菜正準備離開。
“小白。”屋内傳來寇奇宇低沉的聲音。
寇小白一驚,立刻跑了回來,“師父,我在。”
“覽師弟他們情況如何?”
“覽師叔他……”寇小白張了張口,不知從何說起,覽風光主要傷在腿上,恐怕好了以後也再難使用弑妖劍了,而他的三個弟子,也非傷即殘,尤其是覽亓正師兄,失血過多,大夫說能不能醒來都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