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你也懂醫術嗎?”
林安長公主邊捶着邊說:“姑母在古滇的時候,跟着古滇的醫婆學過些土辦法。可那些古滇的醫書,大多都随着古滇的滅亡四處流落了,慢慢地古醫術也失傳了。”
這倒是讓風雪鸢想到了在百草堂是林伯給出的那個問題。推行更先進的農耕、文化,隻能靠戰争嗎?可古滇原有的文明呢?戰争不過是披着傳播文明外衣的掠奪罷了。
“那……今日真的是你的孩子的忌日嗎?”
林安長公主一愣,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是…今日确是我那未出生孩子的忌日。”林安長公主頓了頓,“就在十五年前的二月二十六,我喝了你母妃端來的茶水,便落了胎。”林安長公主閉上了眼。
“那…你不恨我?為何還要來看我?”
林安長公主定了定神,睜開了眼看着風雪鸢說:“葉南星是葉南星,你是你。我的孩子無辜,自然你也是無辜的。”
風雪鸢的心裡突然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便消失了。即便林安長公主今日對她如此好,但若林安長公主真是罪魁禍首,她絕不會手軟。
“那你肯定恨死我母妃了吧……您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風雪鸢緊盯着長公主的眼睛,恨不得想穿透那雙眼睛讀出當年的事情。
“沒錯,”林安長公主的眼睛恢複了往日的冰冷與恨意,“我風霜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可老天有眼啊,她害死别人的孩子,到頭來她卻被自己的孩子拖累死。真是天道好輪回!”林安長公主冷笑了一聲,話鋒一轉,“時辰不早了,我也該走了。日後你我見面,都不要表現出很熟的樣子,明白嗎?這樣對你我都好。”
風雪鸢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在林安長公主推門之前,又追問道:“姑母,蕭大人身體怎麼樣了?”
林安長公主頓足回首說道:“曲将軍推薦了一名神醫,雖然治不了心疾,但蕭植總算能正常處理公務了。”
“那就好,姑母既然學得些古滇土醫書,得空時不妨也給蕭大人調理調理。這麼些年,姑母與蕭大人隻有一個孩子,隻怕是神醫也難補天命啊……”
林安長公主聽着這話别有深意,但又一時不知哪裡有問題,沒有說話便推門出去了。
出宮的路上,冰淩跟在林安長公主身後低聲說道:“長公主,您何不直接告訴雪鸢公主呢?”
“告訴什麼?”林安長公主轉頭瞪了一眼冰淩。
“告訴她當年的真相……”
“真相?什麼真相?真相就是葉南星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千辛萬苦才又懷上了笙兒!”林安長公狠狠說道。
“是,長公主,奴婢失言了。隻是奴婢覺得雪鸢公主對您,像是對仇人似的,她分明……把您當成了害死葉妃娘娘的兇手了。”
林安長公主反問道:“我們難道不是仇人嗎?”
冰淩沉着臉說:“可是奴婢看着都覺得心寒,您費了這麼大心思來看她,她卻對您防備得很。還有最後她問蕭大人的那句話,奴婢也覺得怪怪的。”
林安長公主停下腳步感慨道:“她對我防備,說明她适應了這宮裡的生活,我應該替她高興才是。”
冰淩見勸不動林安長公主隻好低頭請罪道:“是,是奴婢失言了。”
林安長公主走後,柴婆等人慌忙跑了進來,拉着風雪鸢看了又看:“鸢兒,長公主可傷到你了?”
“沒事,柴婆。”風雪鸢淡淡地說,“她也隻不過是個可憐的母親罷了。柴婆,陪我給長公主的孩子上一柱香吧。”
風雪鸢跪在内室的佛像前,輕聲問柴婆:“柴婆,你說當年我母妃何苦要淌長公主的這趟渾水呢?”
柴婆亦跪在地上,擡頭仰望着佛像,希望神明能給予人間彷徨之人一些方向。
“在這宮裡,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就像是身處洪水中一般,去哪裡做什麼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背後總是會有水流推着你走。”
風雪鸢長歎了一聲:“柴婆,不管是不是父皇授意的,終究是我母妃先害了林安姑母。就算蕭風笙不是蕭大人的孩子,我是不是也不該以此為謀來報複長公主……可我若不從蕭風笙下手,又怎能撼動林安姑母這顆大樹。柴婆,這世間的恩怨一環扣着一環,冤冤相報何時了,又豈能分得清是非對錯……”
“鸢兒,不管你怎麼做,婆婆都會支持你的。”
佛前靜谧,唯有一縷香散開的聲音。窗外,一場雨過後,亦是唯有草木抽芽的聲音。
天地嶄新得像是個剛出生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