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泰康，萬聖殿内。

一衆大臣皆在，愁眉緊皺，争執不休。

“陛下，此時大齊兵擾我邊境，破壞邊境盟約，臣以為應當立即關閉互市，再派兵支援陽庭、宜豐、德益三郡。”

“大齊元帝突然病逝，太子亓淩風也死于平亂途中。現在大齊朝廷亂成一鍋粥，元帝唯一的弟弟墉王登基，恐怕邊境盟約不保。”

“墉王登基，自然不會遵守與我南風舊約，但此次大齊隻派了五千餘人，以捉拿朝廷要犯未由，互市依舊，若我朝直接舉兵退敵，又關閉互市，倒成了我們違背邊境盟約在先了。”

“大齊雖是捉拿要犯，但在邊境農莊強進屋舍搜刮，幾個郡守多次帶兵驅趕無果，若不派兵增援，難道隻看齊人得寸進尺嗎？”

衆大臣七嘴八舌，沒有定論。

順帝一臉愁容，想起當初簽訂盟約時的場景，不禁感歎到：“元帝也是位明君啊，隻可惜天命不佑。亓淩風也是個文武雙全的英年才俊，若是他能繼位，大齊的國力怕是要更盛，真是天妒英才。新登基的亓址，做了這麼多年的富貴閑散王爺了，怕是有他受的。”順帝看下面一衆大臣當中，唯有賀華亭遲遲沒有發表意見，于是問道，“賀卿，你有何看法？”

賀華亭沉默不語，是因為他知道大齊此番動蕩，遠比表面上的兇險。

前一日，他在陽庭的眼線傳來密報，說亓淩風雖中箭墜崖，但屍首遍尋無果。泸王亓淩雲派兵以緝拿朝廷欽犯為由進入南風境内，恐怕就是為了找尋亓淩風。

可如今亓址已經登基，若亓淩風活着出現在南風境内，怕是會得罪亓址父子。可若他死在了南風境内，他畢竟是太子，大齊隻怕更會因此發難。

這個亓淩風，為了躲避追殺，逃到南風境内，無論生死，都是塊燙手山芋。眼下，南風不能不出兵，又不能出重兵。

賀華亭倒吸一口涼氣，心裡的算盤打得叮當響。除了亓淩風一事，他們賀家在陽庭的那些見不得人的生意，若是因為順帝此次派兵而曝光，更是件麻煩事。

賀華亭眼睛一轉，上前答道：“陛下，微臣愚見，此次大齊未破壞互市交易，咱們也不可率先違約。但其騷擾我南風百姓不得坐視不管，隻是不能派兵過重，臣以為可先派精騎五千，馳援三郡，再将撫州、湘州守軍集結，随時增援。”

順帝盯着桌案上的勘輿圖看了半晌，說：“也好，就這麼辦吧，你即刻與曲家父子制定出一個兵馬調動的具體方案。”

賀華亭臉上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吸了口氣回道：“是，陛下。”

順帝擺了擺手，示意衆大臣退下。

賀華亭轉身，向解祿遞了一個眼神，解祿心領神會，在出宮的甬道上不慌不忙地等着賀華亭。

甬道上，賀華亭與解祿并肩而行，二人低聲細語。

“不可讓其他任何人知道亓淩風有可能還活着的消息。現在此人無論死活，對南風而言都是禍害，況且咱們誰也不知道亓淩風是否已經查到了什麼。”賀華亭壓低了聲音，眼神裡透露出一絲殺氣，“若是咱們的生意被查出，誰也别想活！如今之際，是想辦法阻止陛下讓曲蕭和帶兵出征。他與亓淩風有舊交，又一向油鹽不進，不可壞了我們的事！”

解祿四下瞟了幾眼，向賀華亭獻上一計：“這曲家世代從軍，深得陛下信任。可這手握兵權，也是最容易讓陛下産生嫌隙的。陽庭郡山高皇帝遠，又有百草堂在……”

賀華亭聽完，嘴角露出一抹勝券在握的笑意。

第二日一早，賀華亭進宮面見了順帝。

“陛下，臣已拟好了馳援三郡的調兵計劃，請陛下過目。一應事等臣均已安排妥當，隻是這率軍之人，還等陛下聖裁。”

順帝自然是屬意于曲家，“就讓蕭和去吧，蕭和辦事有他父親的穩妥。”

賀華亭早已準備好了說辭：“陛下，臣以為此時派曲蕭和率軍前往邊境，不妥。”

順帝遲疑地擡頭看向賀華亭，賀華亭繼續說：“陛下，曲蓼嚴自與古滇一戰後，身體一直不太好，天順十八年與東溟作戰時身負重傷險些撿回一條命。如今曲蕭和是我南風最善戰最年輕的将軍，威名在外，若派他先前出征，恐怕會讓大齊以為我們有兵戎相見之意。且大齊意圖尚不明确，若兩國真的開始交戰，再派蕭和率軍增援也為時不晚。”

順帝問道：“那愛卿覺得誰可勝任？”

“臣鬥膽舉薦臣賀禮與賀禧二子。他們二人在撫州孟侯爺麾下曆練已久，且他們從撫州出發，領五千撫州兵前往三郡，最為便捷。陛下，臣說句不該說的，當年陽庭之戰，曲蓼嚴身負重傷，在百草堂養傷數月，與葉玄明交情頗深。若怕曲家父子前往，一旦百草堂有二心……”

順帝想起在百草堂的那晚，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葉玄明逼問自己的時候，身邊竟無一個侍衛，倒讓他不得不懷疑曲蓼嚴與百草堂的關系了。

順帝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點頭說道：“也好，待朕問過司天台後，再交中書省拟旨。你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