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明為順帝添了茶水,示意他用水服下。順帝也沒有客氣,仰頭服了一顆,卻聽“啪”地一聲,葉玄明将那木奁合上,按在手下。
順帝臉色微變,“葉堂主這是何意?”
葉玄明直勾勾地盯着順帝,臉上的笑容依舊,聲音低啞卻又威嚴:“此藥服下,能保陛下再有子嗣,隻是……有一個條件。”
順帝擡眼,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讓鸢兒聯姻?”
葉玄明點頭,臉上依舊一副笑容,讓順帝看不穿他的底牌。
順帝雖很想要這秘藥,但也不能受葉玄明的要挾,他身體略微後仰,環抱起雙臂,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其實皇家兒郎也不是越多越好,古往今來兄弟阋牆,為皇位鬥得你死我活之事多如牛毛。如今行兒已為太子,朝局穩當,我倒是也不求什麼子孫滿堂了……”
葉玄明神色平常,拍了拍手,葉廣白聞聲推門而入,手裡端了一盤清蒸河鯉,放到了桌案上。那河鯉肥美豐碩,身長足足有一尺半,蔥花與椒絲微微點綴,色香味俱全。
“請,陛下。”葉玄明示意順帝品嘗,順帝動筷夾了一塊魚肉,卻感覺戳到一塊硬硬的東西。順帝撥開了魚肉,從魚肚子裡夾出了一塊如指肚大小的木牌。隻見那木牌方寸之間,清清楚楚地刻着六個字:太子王,南風亡。
順帝一個激靈,手一松,那木牌掉到了桌上。
葉玄明沒有理會他,自若地說道:“百草堂占據庭山天險,乃渭水之源,下遊十幾個郡縣皆靠渭水而活。”說着,葉玄明拿出掉在桌上的木牌,“渭水從陽庭山奔流而下,日行千裡。若是從上流将魚放生,明日一早便可到沛縣、渙顯、泾縣等地。沿途百姓皆靠打漁為生,若他們從魚肚子裡剖出刻着‘太子王,南風亡’的木牌,會怎麼添油加醋的訛傳呢……”
順帝看着葉玄明與葉廣白鎮定的模樣,頓時慌了深,顫顫巍巍地指着二人:“你……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謀逆!當初朕就不該免了你們的罪名!”随即順帝強撐着坐直了身子,“我若有什麼好歹,你們也别想全身而退!”
“我們不會動你,隻是想跟你談個交易。”葉玄明冷冷地說。
“呵,”順帝冷笑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不屑,“百草堂就是會做生意,什麼都能做成生意。兩國相争可以做成生意,兒女婚事也可以做成生意!”
“若是這麼說,我還不及風公子十分之一。風公子你的哪段感情不是生意?就連當初留下鸢兒性命,恐怕也是為了有跟我百草堂交易的籌碼吧。隻不過這些年,我從未為了鸢兒向你開口求些什麼,你的算盤終究還是落空了。如今你咬着鸢兒的婚事不松口,就以為能将我百草堂拿捏住嗎?”
“好,好啊!”順帝看着葉玄明手裡的木牌大笑起來,“看來我若是不拒絕鸢兒的婚事,你們就要毀了我行兒,毀了南風!來人啊!來人!”
殿外,林伯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給順帝的貼身侍衛下了迷藥,順帝孤立無援,身子一軟,順着椅子跌坐到了地上。
“你也該想想,若是風景行有什麼差池,你的江山可還後繼有人?”葉玄明将那盛着秘藥的木奁往順帝面前推了推,“推了鸢兒的婚事,帶她回宮,并在皇陵供奉南星的牌位,這藥你還是可以拿走,這肚中有木牌的魚明日也不會出現在下遊河中。”
順帝面露難色,閃爍其詞:“可…南星她葬身大火,死無全屍,按禮制不能入皇陵……”
葉玄明壓着心中的怒火,這怒火已經在他心裡壓制了十七年。這十七年裡他也曾無數次想過與順帝撕破臉究竟會是因為什麼樣的沖動,才能讓他放棄這麼多年隐忍換來的局面。這一刻,他明白了,也無怨無悔,那便是這世間最寶貴的東西,親情。
葉玄明明白,如此威脅順帝,日後百草堂的處境将十分艱難,可即便這樣,他也要為風雪鸢和葉南星做些什麼。無關家國利益,隻是一個父親,一個外祖,所能為兒孫做的最平凡的事。
葉玄明從袖口裡掏出來一塊金色的手帕,扔到了順帝面前。手帕有些老舊,繡的是團龍暗紋,上面還沾了點點血迹。
“風公子,這塊帕子,你還認得嗎?”
順帝定睛看了看那塊帕子,沉睡的記憶逐漸被喚醒,“這…這不是當年我被毒蛇咬了之後包紮的手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