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麼?”
“新聞。”他把嘴裡的蘋果咽下去。“我火了。好幾十個報社報道我。布魯斯真是沒少費力氣哦。”
傑森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凱爾沒說什麼,沒發表意見,沒觀察他的表情,沒有特别緊張他的表現。沒被當成每時每刻都會反應過激的神經病讓他感覺舒服極了。或許那個症狀叫歇斯底裡。原來他是家族裡的一個女人。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有這個性别。總之被當成正常人對待的感覺舒服極了。他不知道怎麼這麼舒服。他也記得自己的心情,太清楚了。因為實在是完全不生氣。他平靜到覺得自己是不是死出毛病來了。到今天,距離他看到那新聞好幾天過去,他還想自己是不是應該發個火才比較正常,但是完全就是一點感情沒有,不憤怒不悲傷不委屈,什麼也不想要。仿佛一下子一切不再和他相關了。他不知道應該在乎什麼,更不知道應該怎麼在乎。一拳打破了裝水的盆,唰啦啦地都空了。
然後凱爾往水盆破的洞裡塞了顆剛削好的蘋果。
自己那把刀,哎,還在阿富汗。他現在對哥譚那些事甚至還沒有對大種姓之刃糾結。畢竟大種姓之刃真的是把好刀。好刀不會拖别人的後腿。
他還想凱爾一直給自己做陪護是不是因為顧及到自己心情原因。他旁敲側擊地問,說:“你最近不回去嗎?”
“反正也沒什麼事。終稿發給老闆之後也不見她有動靜。燈團那邊也回不去,就當休假了。我媽媽住在這邊,離得不是很遠。”
“啊。原來如此。”
原來是媽媽在這邊。天天在宇宙裡飛肯定很少和她團聚。難怪不回去。傑森想。這樣就不完全是為了自己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怎麼可能是為了我呢?傑森感到失落,失落之後,又為感到失落而羞恥,為自己渴望其他人的關心而感到羞恥,他們兩個畢竟沒有關系,渴望不建立在關系上,就是過分的渴望。與此同時他又感到輕松,關心是種債務,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償還。
然後他又想自己那種渴望。覺得自己也不用羞恥,有什麼可羞恥的?他把我救了出來,就差點又回到死亡手裡那時候。這種情況産生一些依賴很正常吧。
今天外邊天還挺好的,就是他的讀心又開始了。大清早沒睡醒,被尿憋醒了。他起來撒尿,順着水流突然腦瓜嗡的一下,差點沒對準小便池。他趕緊解決完洗了手往凱爾那迷迷瞪瞪一拱,他睡的加床,他有時候在這睡有時候回他媽那。
傑森畢竟沒睡醒,真不能指望那時候能有多少控制能力,結果就是一腦袋砸在凱爾的肚子上。
“那個什麼讀心能力。想關還關不掉,還得你在旁邊,也太麻煩了。”他說。
“我的情況也得你來解決嘛。”凱爾說。“到時候我有什麼事,不也得喊你?”
“那我肯定随叫随到了。”是啊,畢竟一腦袋給人砸醒了嗎。而且他還陪了自己這麼多天。
“我還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呢。”凱爾說。
“我的通訊器在基地裡。到時候給你拿一個……怎麼啦?有什麼奇怪的?”
“我以為留個電話就行了?”
“呃。職業習慣。”
“好吧。”
他們互相留了電話,手機号是當時弄傑奎琳那賬号時弄的,一直也沒用過,但多少也算是固定下來的号碼。
不然的話自己那聯系方式,他想。一會兒換一個,他打哪個都不好使。不論如何還是給他一個通訊器吧。或者讓他用燈戒模拟一個也行?
“啊。媽剛才發短信。說她這幾天又琢磨着想做藍莓派。她做的藍莓派還挺好吃。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已經吃習慣了。你吃不吃?”
“嗯?好啊。”
“你擔心她做的不好吃?你這表情。”
“不……我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想要道謝。他想。但是,僅僅是謝謝又感覺不夠。不夠還清欠下的人情。從醒過來的那天就這麼感覺了。你可真會難為我。所以他決定欠着,把自己變成對話當中的受害人,做灑脫的情感老賴。“我媽已經死很久了。”他說。
“啊。”凱爾捂住嘴,“抱歉。”
他一定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傑森想。看他的表情,一定是覺得愧疚。但他不清楚這是我故意的。這樣我就不用對他照顧我的這麼多天抱有負罪感了。我可真是蔫兒壞啊。我就是個壞種。
“沒什麼。我們一家都沒媽。哦,除了達米安。他那媽,啧啧。你是不知道。”
“瞧你這話說得……”
“你這麼照顧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好。真是的。”傑森說。
感覺像在撒嬌啊。凱爾想。怎麼回事。錯覺嗎?紅頭罩,撒嬌?這兩個詞放在一起怎麼看怎麼不搭。難道我是被湮滅影響了嗎?
“嗯,那我這麼說吧,其實是因為她每次都搞不清楚用量,總是做多,我和她一共就兩個人,就算到處分也分不完,每次都要丢掉,好可惜。”
“啊,原來如此,你覺得我是飯桶,想讓我打掃剩菜。”
“這麼說你會覺得好一點?”
“才不會呢。”
“真難伺候。那其實就是,我媽聽說我最近在照顧病号,想要做點東西送過來。明天就七月四号了。獨立日嘛,過個節。”
“啊——”傑森發惱地喊。又過了一年啊。一年全都清零了,一夜回到解放前。他喊完,把臉埋在湮滅後脖子的毛毛裡,凱爾不自在的搓了搓自己的脖子,那邊他還挺敏感的。
“斯塔克的軍火部門關閉了啊。”傑森說。“股票是不是要跳水了?”
“轉移話題咯。”
“看破不說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