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這幾天對于托尼來說恍惚又難熬。他消失了多久?一個多月。一個多月并不長。曾經他為了研究廢寝忘食的時候,時間也飛快地流過。他是所有人的寵兒,美好的世界會專門為他留出一席之地,然後他回來,繼續花花世界。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僅僅是一個多月,從春到夏,世界依舊歡迎他,他卻不再能融入了。
那天俄巴代亞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露出精心編織出來的笑容,他們互相寒暄,仿佛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照理來說他會直接問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至少也是暗示。藏着掖着不是他的性格,但他當時就是沒反應過來。等俄巴代亞從别墅裡離開,托尼發現自己的臉都僵了,屋子裡仿佛再次充滿山洞裡陰濕的空氣,渾身上下好像被蛇舔了個遍。他握住拳頭,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不說,難道膽怯嗎?有太多的東西無處發作。他是個中年人,不是不知道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有多假,在社交場合橫沖直撞隻是因為他不在乎那些條條框框罷了。
他給佩珀打電話,跟她說俄巴代亞剛剛來了,她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她聽出來托尼的語氣不對。
“托尼?”
他突然想起來羅伊說的,不要輕舉妄動,這會讓你陷入危險。一切還沒調查清楚,不要打草驚蛇。還是照理說,要是聽人勸吃飽飯,他托尼·斯塔克早就餓死了。但羅伊接下來的話讓托尼不得不在乎:别把你在乎的人也帶到危險之中。當時羅伊又很快改口:“算啦,你這家夥會在乎誰呢?”
“不……我沒事。”托尼深呼吸。
“你喘得很厲害。真的沒事?”
“我可好了,非常好。我是想說……今晚有時間一起吃飯嗎?”
佩珀沒有拒絕。他高興地預定了飯店。一切都非常好。但托尼卻吃得心不在焉。
“你把我約出來,卻一直愣神。”佩珀說。
“你今晚非常美。”
“嗯。我信你個鬼。你真的沒關系嗎?托尼?你看起來很不舒服。是心髒的原因嗎?”
“醫院已經檢查過了。我很好。”
佩珀遲疑地咀嚼牛肉,飯桌上托尼一直看着她,但眼睛又不是很聚焦,茫然失神的樣子讓她很擔憂。
“你從阿富汗回來,是不是最好去看看心理醫生?”
托尼也不知道自己被刺激到哪根神經,騰地站起來,說自己完全一點問題也沒有。自己沒有遭受虐待,有羅伊,傑森還有伊森在,他好極了,仿佛隻是出去旅了個遊,還交了好幾個朋友。你知道嗎,還有個小姑娘,她特别好,是羅伊的女兒,特别善解人意,我的精神怎麼會糟糕呢?他沒意識到自己完全是一連串說了下來,語速還特别快,要是有人把這段話語音轉文字,他這一串話絕對連個标點符号都沒有。
他說完,發現佩珀看着他,的擔憂裡還夾雜一些驚恐。
“你絕對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沒瘋。”
“你當然沒瘋,隻是,那畢竟是綁架。”
“我沒事。你不要再說了。我絕對不會去看什麼狗屁心理醫生。幹什麼?搞得所有人都像是有病似的。生氣就躁狂傷心沒力氣就抑郁,幹什麼都吃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有點心情還成了毛病!那我早該去天天和心理醫生約會了!”他越說聲音越大,最後把餐刀丢到盤子裡,當啷一聲,非常響,他被這聲音驚醒,環顧四周,餐廳裡所有人都在看着這邊。那些視線讓他感到受傷,然而受傷不是因為那些不明所以看熱鬧的視線,而是因為他是受着傷來的,别人看他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确實受傷了。
“托尼。你約我出來吃飯就是為了這個嗎?”
我搞砸了。托尼想。他縮手縮腳,不自在地坐回座位。
“對不起。”他這輩子欠别人的對不起全都說給她了。
“送我回去吧,好嗎?”
他把佩珀送回她的公寓,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整個世界灰蒙蒙的,他飛速飙車回到别墅中。電視上播着新聞。俄巴代亞的光頭明晃晃的。
“不論作為公司的一份子,還是作為他的老朋友,我都非常高興托尼能夠平安歸來……”
他感到惡心,非常惡心。在阿富汗的經曆像是拌面像是犁地像是洗衣機像是龍卷風刮起來房子電線杆車馬牛人外面晾的衣服還有搭着晾衣繩的樹帶着泥巴打得他渾身生疼——導彈在他身邊爆炸——他什麼都聽不見!
他對這一切無能為力!
他扭頭沖到實驗室裡。他要結束導彈,結束阿富汗,結束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他需要盔甲。還有佩珀。盔甲不是為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要是俄巴代亞傷害她怎麼辦?不是綁架我,而是綁架她?那些武器會用在她的身上嗎?導彈在她的身邊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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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克公司宣布關閉武器部門。”傑森摸着克裡斯蒂的頭說。“哇哦。”
“我的天。他主營業務不就是賣軍火嗎?”凱爾說。
“那誰知道。”傑森說。
傑森這些日子沒回哥譚,因為他的傷勢不比托尼·斯塔克的輕,醫院說什麼也不放他走。其實他覺着自己好得可快了,就是有點擔心自己的發光肋骨被醫院發現。好在凱爾告訴他,醫院他的身體沒有除了受重傷,生命垂危之外其他的異常,肋骨也不發光了。
啊。這樣。那可能是完全吸收了,進入骨髓了。他那天這麼說。凱爾隻是笑笑。
凱爾這幾天一直在這裡陪護。這讓他覺得有點怪怪的,但是要是問出口就更怪了,就問,你為什麼一直在這裡?聽起來像是在趕人。凱爾呆在這他心裡好受,他不太想讓他走。
還是和凱爾聊到發光肋骨那天,他閑來無事看新聞,打開手機頭條,第一條,托尼·斯塔克回歸,第二條,紅頭罩是卧底。
然後他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十戒幫的首領說“你是警察的卧底”,很明顯這個首領閱讀理解不太到家,人家報紙隻說了自己是卧底,沒說自己是警察的卧底。閱讀理解不到位是死路一條。所以他才他被克裡斯蒂啃。可憐。我家克裡斯蒂吃了髒東西。在沙漠裡又沒吃的,他一定餓壞了,才不得已去啃這家夥的。
自己在阿富汗救人,差點死了,他們卻在這那裡搞這一套。當時他躺在床上,凱爾在給他削蘋果。這待遇,凱瑟琳還活着的時候他都沒有過,他那藥物上瘾的小媽胳膊上全是針眼,哪有那個手藝給他削蘋果,不把自己切了都挺不錯的啦。
他接過蘋果,那條新聞停留在最後一句。他以為自己會生氣的,結果内心毫無波瀾,他想這一定是蘋果的問題。他啃了口蘋果,含糊地對凱爾說謝謝。心裡想。我是因為這件事死的吧?差點又死一遍。你做的好啊。布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