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來夏侯藹的怒目而視,這人瞪了他一會兒,突然攀住他的胳膊,“嘩——”一口全吐他身上了。
夏侯藹無視仇厲鐵青的臉,抹了抹嘴,歎道:“舒服了。”
仇厲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端來茶水讓他漱口,然後自己去換了身衫子。再進來的時候手裡還端着個碗,默默地放到了夏侯藹的手邊,夏侯藹吐完又饞了,這會兒正在摸桌上的點心吃。
看到那碗黑漆漆的玩意兒,随口問道:“這什麼?”,問完才靈光一閃,随即将手裡的糕點往人新換的袍子上砸去,咬着牙罵道:“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殺了這孩子?”
仇厲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你要将他生下來嗎?”
夏侯藹像是沒想到他會這般問,懵了一會兒才掐着那股小勁兒說道:“當然不,我憑什麼要生你的孩子?我若想要孩子,多的是女人給我生。”
仇厲點了點頭,将碗往他面前推了推:“那趁熱喝了吧。”
夏侯藹見他無動于衷,當下又不樂意了,但又不知如何發作,隻能又摸了個餅恨恨地啃。
過了半晌,仇厲伸手去端那碗藥,夏侯藹警惕地瞪着他:“你要幹什麼?”
仇厲淡淡地說:“藥涼了,我再去煎一碗。”
夏侯藹氣結:“急什麼?你就不能讓我舒坦兩天?别踏馬地再煎了,我……我今天不想喝。”
仇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颔首:“好。”
夏侯藹埋着腦袋,摸了摸小腹,剛剛吃撐的凸起已經消下去了,他的腹部又恢複了平坦,偷偷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肚皮,又小心翼翼地沒敢使太大的勁兒,搗鼓了半天也沒摸出個所以然來,心中卻是覺得稀奇,他做夢也沒想過自己的身體居然能孕育出一個孩子。
不禁小聲嘟哝道:“老子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輪得到你操心嗎?我的崽子我作主,關你屁事!”
青冥浩蕩不見底,風吹寂寥飒飒聲。仇厲在院子裡架了個火堆,擺上了幾個架子烤着些野味,本來在小憩的夏侯藹聞着味兒就來了。
仇厲見他慢悠悠的踱了過來,拉開身邊的竹編椅:“來得正好,趁熱吃。”,他将手中剛烤好的野兔肉遞了過去。
夏侯藹金刀大馬地一坐,一點兒沒跟他客氣,接過兔肉就啃,吃得滿嘴流油,啧啧稱奇。以前做太子的時候有次中了毒,那陣子他疑神疑鬼地對周圍人端上來的東西都不放心,漸漸地竟生出了心魔什麼都不吃不下了。仇厲不知從哪兒獵來幾隻肥嫩嫩的雀鳥,烤吧烤吧倆人一起分來吃了,那時他就在想,仇厲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武藝卓絕,人高身材又好長得還賊好看,若是個女人,他是定要納他為妃的。
想到此他眸色一軟,嘴角一彎,仇厲見他面有喜色,問道:“有這麼好吃嗎?”
夏侯藹點了點頭,拿手背一揩嘴,:“此時若有酒就更妙哉了。”
仇厲蹙眉:“你有了身子,不能喝酒。”
夏侯藹一愣,有些遺憾地撇撇嘴,心道,懷個孕怎麼這麼麻煩,酒都不能喝了。思來想去都心有不甘,手中的肉頓時也不香了,嘟囔道:“這不是要将他打掉了嗎?還管勞什子對他好不好?”
仇厲站了起來大步走去了竈房,不一會兒回來手中多了幾個酒壇子,他拍開一壇的封口遞給夏侯藹,自己也執一壇,說道:“來,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夏侯藹得了酒,湊近了去聞了聞,果然芳香撲鼻,卻不是他平時在宮中喝的那些瓊漿玉液,此酒帶着一股濃濃的果味,他舌尖一卷品了一小口,颔首道:“平順甘醇,餘味悠長,酒不錯,這酒叫什麼?”
仇厲仰頭喝了一大口:“我自己釀的,原料是這山中的一種紅果,暫未取名。”
夏侯藹又呷一口,眼波一轉看向仇厲:“我來為它取個名字吧,就叫摯景吧。”
仇厲當時沒堪破其中的含義,隻當是個陽春白雪般的名字,便點了點頭,:“好,就叫它摯景。”
夏侯藹又瞅了他一眼,才低下頭認認真真地吃起他的烤肉來。
夏侯藹酒量淺,小口小口地喝,仇厲卻大口酣飲着,一壇很快見了底,他又取來一壇,大口灌了起來。
夏侯藹歪着腦袋看他,“你不怕喝醉了,我就跑了。”
話音剛落,仇厲手中的酒壇子掉了下來,咕噜噜滾了兩圈,再擡眼,人已經歪在椅子上不省人事了。
夏侯藹皺着眉搡了搡他,嘟囔道:“從未見你喝過酒原來是酒量差呀,喂——醒醒!”
見對方沒動靜,夏侯藹也不管他了,繼續吃他的肉喝他的酒。
山間的夜色濕軟極了,将天河中的星子都浸潤得爍亮,皎皎灼灼的漫天流淌着。一輪銀盤悄悄地攀上了雲端露了頭,月光靜靜地撒在了仇厲剛毅俊臉上,竟也平添了幾分柔色。
夏侯藹吃完了肉,将壇子裡的最後一滴酒倒在舌尖,回味地舔了舔嘴唇,起身進屋拿了件氅衣蓋在了仇厲身上,站在他跟前看了他半晌,轉身走向了月光的陰影之中。
他走的非常順利,大門沒鎖,馬廄裡還有一匹馬,就連馬身上的包袱裡都備着充足的幹糧和一包碎銀,夏侯藹頭也沒回地走了。
月光下熟睡之人,緩緩地睜開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