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元府之後,李意清換了一套衣裳。
她的發髻經過一天的奔波有些松散,蘭澈進來重新梳發的時候,還有一蹦一跳的元棉一道走了進來。
“堂嫂,聽說你今日去河堤邊看漕船了?”
李意清見她一臉明媚的笑意,原先還有些沉郁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變好了幾分。
“是啊。你又是因為何事,笑得這般開心?”
元棉坐在李意清的身邊,頭倚靠在桌面上,眼神明亮,“今日阿珩回到黃家了。方才我嫂嫂送來了新嫁衣,我試了一次,本想穿來給你看,可是嫂嫂說不急于一時,又讓我把嫁衣脫了。”
李意清聞言,神色微凝。
馮氏見過她了。
元棉沒有注意到李意清表情的細微變動,而是真誠道:“堂姐,多謝你,若不是你在江甯,恐怕我和阿珩就要錯過了。”
李意清淡笑,語氣随意道:“你和黃家郎君本就是天作之合,不過你那身嫁衣我倒是很好奇,不知道能否前去看看?”
說完,她伸手捂住嘴,低低咳了兩聲。
“堂姐想看,自然随時可以。”元棉有些擔憂地看着李意清,“隻是堂姐看起來傷勢未愈,真的不要緊嗎?”
李意清微微搖了搖頭,站起身,對站在一旁的茴香道:“去将上次為我看病的郎中請來。”
說完,她視線回到元棉身上,語氣含笑:“走吧,我們一道去瞧瞧。”
元棉不再多想,又恢複了原先喜氣洋洋的模樣,“好啊,堂姐我帶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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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到元棉的房間時,馮氏還沒有離開。
見到李意清,她的神色顯然易見地出現一抹慌張,袖袍下的手死死攥緊,片刻後,才喃喃請安道:“殿下安好。”
李意清微笑道:“元棉喚我堂嫂,你如果不介意,也跟着這樣喚吧。”
馮氏不敢擡頭看她,“是,我……我記下了。”
李意清沒有在意她的心虛,前走幾步,伸手撫摸那件大紅色的嫁衣,眼底溫和。
“這件衣裳的刺繡精美,在陽光下暗處的銀線熠熠生輝,可真是妙。”
元棉聽到李意清的話語,很是高興,“就知道堂嫂識貨。這件嫁衣,可是我去年年初就開始求劉家秀坊所制。劉家秀坊每年隻接十二件定制,我能得到這個名額,還要多虧堂叔公……”
她戛然而止,似乎意識到此事并不适合說這些,連忙道:“堂嫂,是我失言。”
“無妨,”李意清收回觸碰嫁衣的手,轉而看向一旁站着,微縮不前的馮氏,“說起來,庚晨知道元朝生的名字,和我家還有一段淵源嗎?”
庚晨,正是馮氏的名字。
馮庚晨微微擡眸,看向李意清,眼神猶豫。
李意清口中的“我家”,便是皇家。
馮庚晨福了福身子,謙聲道:“願聞其詳。”
“當年元朝生出世,一開始所叫的名字并不叫‘朝生’,而是‘潮生’。那時候元相正處步步高升,為主動避帝王嫌,千裡傳書送到江甯,将潮生改為朝生。”
李意清不慌不忙道。
元棉顯然也不知道這件往事,一拍衣袖,“原來如此!”
怪不得祖父手中的族譜上有修改的痕迹。
她沒有注意到馮庚晨的臉色已然一片慘白。李意清的那句話,無異于直接出口詢問,她是有幾個膽子,敢謀害皇家性命。
光是一個字的忌諱,便能讓當時步步登天的元相千裡傳書,若是投毒一案事發,馮家上下滿門,能有什麼好下場。
馮庚晨咬住下唇,泫然欲泣,可李意清并沒有給她機會當場說話,繼續道:“可是這就純屬元相多心了。孟國公的孫兒孟居瀾到現在不也好好的。”
元棉聽不出李意清的話中話,笑道:“潮生好聽,但是朝生也好聽,朝氣蓬勃,萬物初生,意頭也很好。”
李意清微微一笑。
這時,去請郎中的茴香在門外求見。
李意清視線落在元棉身上,道:“茴香記挂我的身子,一刻也等不得。元棉,可否請你們暫且回避片刻,等郎中請完脈?”
元棉自然同意,拉着馮庚晨的手就退出來了。
老郎中看見李意清站立,一眼瞧不出她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出聲道:“夫人,身體可有哪裡不适?”
李意清搖頭,指着放在桌上的嫁衣,“我請郎中前來,是想詢問桌上這件嫁衣,可有不對勁之處?”
郎中聞言,視線落在嶄新的嫁衣上,嗅聞之後,拱手道:“夫人,這件嫁衣妥帖,并沒有什麼不妥,反而是這間屋子裡,帶有輕微的蟬栖氣味。敢問方才此處有何人?”
“沒什麼,”李意清聽到嫁衣無事,蹙起的眉頭微松,“今日請郎中看嫁衣一事,還請郎中保密。”
郎中微微颔首,“夫人放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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