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的心猛地揪緊了起來。
她定了定心神,才咬唇問老道,“道長如何得知?可還記得這位崔家三郎叫什麼?”
老道捋了捋胡須,歎息道:“崔家三娘子死得慘烈,沒人敢去為她斂屍,我去了屋裡,才看見床底的那一堆石頭,可惜為時已晚。”
老道微頓,似乎是在腦海中回憶,“崔家三郎,似乎是叫做,崔文紹。”
李意清在心中暗自記下。
正好此時,上來送菜的店小二走了進來,将幾道菜肴放下後,湊到李意清的耳邊悄聲道:“貴客,方才樓下像是有人找你,被我給擋了過去。”
李意清不動聲色地看一臉笑的店小二一眼。
店小二神色坦然,“方才樓下有兩個看起來像是随從的人,問我店裡是否有一名女子,身着金絲瑞鶴留仙裙,氣度不凡,矜貴非常……這說的可不就是貴客您嗎?”
李意清沒有被店小二的花言巧語幹擾視線,“兩個随從,是何模樣?”
“一個兩個人,一老一小,老的看起來踏實沉穩,小的則看着活絡靈巧……哦,兩人看上去還有些相像。”
李意清站起身。
身後的洛石也反應了過來,“殿……主子,是許三和許賬房。”
兩人是元辭章的随從,他們來尋,代表着元辭章的意思。
李意清轉身對老道拱了拱手,“道長,真是不巧,我夫君派人來尋我,怕是不可久留了。”
老道笑眯眯地瞧她,“無妨,無妨。貧道一人用飯,也是可以的。”
李意清眼神給到毓心。毓心立刻會意,從袖袍中取出五兩銀子,遞給了愣在原地的店小二。
店小二本以為自己辦了一件漂亮事,可誰知來尋之人竟然是眼前貴客夫君的随從,忍不住怔愣在原地。
直到毓心将冰冰涼的銀子放入他的手中,才回過神來。
毓心道:“好生伺候這位道長。”
店小二自無不從,連連點頭。
“貴客請放心。”
李意清朝老道拱手,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老道忽然出聲,“姑娘命格貴重,人生遇波折,如涅槃之火,浴火而重生,乃見天地之寬,照破山河萬朵。”
李意清站在門邊,将老道的話聽全,才恢複了腳上的動作。
*
下樓之後,洛石問道:“殿下,方才那老道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呢。”
李意清道:“道長不願欠人人情,主動為我批命。不過這箴言……”
浴火重生。
難道是指她随元家遠行?
她想不通這句話所指,索性不再多想,走到街口,看見許賬房和許三兩人。
許三眼尖,隔着人群踮着腳,一直朝她揮手。
李意清上前,問道:“可是元辭章找我有事?”
許賬房道:“殿下,揚子江邊的漕船開運禮已經結束,公子譴我來請您過去一瞧。”
“可是有什麼新的發現?”
“這老奴就不知了,不過公子說了,殿下去了,看一眼便知道是什麼情況。”
李意清挑了挑眉,不再多言。
*
等走到揚子江邊,隻剩下稀稀疏疏一些還沒散去的人,大多是些船工。
在這些人中,默然長立的元辭章格外顯眼。
他看見李意清,朝這邊走來。站定後,湊到李意清的耳邊道:“殿下請看船的吃水水線。”
一股熱流随着他嘴唇的開合撲落在李意清耳邊。
元辭章站直後,李意清不着痕迹地微微後退一步。
不用摸,她也知道此刻自己耳朵有多紅多燙。
李意清微微凝神,朝巨船看去。
原先離得遠,故而看不清巨船吃水的水線,如今站得近了,才能看出木制的船身,有三條水線。
揚子江的水清澈,李意清決計不會看走眼。
元辭章道:“這艘船是今年新造,還沒正式開始載貨,可卻有三道水線,一道算是新開,另一道算是巨石放上以後,那剩下一條該作何解釋?”
李意清看他神色平靜,心中知道他已有推斷。
她開口道:“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殿下,可否借微臣公主令?”
李意清緩緩看向元辭章,見他神色認真,推測道:“你要去江甯造船廠?”
元辭章沒有否認。
“昔日微臣在戶部當值,在往年卷冊中看過造船廠所需銀錢和精鐵……”
“好。”李意清沒有讓他繼續解釋下去,直接出聲道,“洛石,将令牌交給驸馬。”
洛石心中有些遲疑,但是看見李意清神色堅定,将自己一直妥善保管在袖中的公主令拿了出來。
元辭章接過令牌後,欲言又止地看向李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