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自歎了一會兒,忽而道:“姑娘不像是本地人,難不成也是特意來神蔔閣問卦的嗎?”
李意清聞言微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攤主仔細觀察了一番李意清,微微壓低了聲音道:“姑娘若是真的想問卦,不妨身上穿的簡樸些。神蔔閣有一個祈祥費,便是根據問卦之人的家境來收取。”
若是尋常人家問,隻收五兩十兩,若是達官貴人上門,則是千兩萬兩。
李意清不以為意。
“若是玄道子真如傳聞中那般神秘,我穿什麼樣的衣服,都瞞不過他。”
攤主聞言,臉上有些錯愕。
後來他忍不住自己笑了出聲,好笑道:“玄道子說我隻貪圖案闆上那些個銅闆,我還不信,聽姑娘一點撥,倒真是豁然開朗。”
他原本就是一個惜财的性子,想因為玄門奇說,讓他放棄能維持一家老小生機的活計,他是萬般不願的。
即便不能受到點撥,這般平淡過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隻有那些貪心不足的,才會想要的更多,為此不惜傾家蕩産。
李意清見他說話有趣,搖頭晃腦,忍不住抿唇輕笑。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攤主根本就不信什麼玄學,隻是覺得自己位置好,在神蔔閣邊上,手中能多些進賬。
吃完早食,李意清不再閑坐,喊上對面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吃手中包的洛石,離開了攤子。
洛石臨走,嘴裡還叼着一個肉包,從錢袋中取出十八個銅闆,遞給了攤主。
攤主收到銅闆,眼底漫上一股笑意。
還是這硬邦邦的銅闆摸着實在。
*
天還早,神蔔閣還沒有開門。
可李意清卻不是第一個站在神蔔閣前的人。
神蔔閣門前的空地上,稀稀疏疏站了七八個人,他們年歲不一,貧富不同,可看向那塊玄玉匾的眼神,卻是同樣的赤忱熱烈。
其中一個,濃眉大眼,身量高挑,見到李意清孤身一個女眷帶着奴仆,嘴裡不屑的哼了一聲。
“婦道人家,也學人求仙問卦。”
洛石耳朵極好,聽到面前的壯漢出言不遜,臉色當即一變。
李意清回首朝他搖了搖頭。
壯漢見李意清受了譏諷卻不敢還嘴,臉上神色不禁更自傲了幾分。
“果真是頭發長見識短的東西。”
李意清對他口中的話置若罔聞。
那人見李意清軟硬不吃,自己讨了個沒趣,悻悻閉上了嘴。
好在沒一會兒,就有一個神蔔閣當值的小香童走了出來,眼皮還沒完全睜開,就熟練地喊道:
“一個接一個,依次站好,若是尋釁滋事,休怪道長翻臉無情。”
李意清聽到聲音,站在了人群中間。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群,不知不覺已經排了長長一條。
少說也說六七十人。
後面傳來嘀咕聲:
“今日來尋仙問卦的人怎麼這般多。”
“道長能看得過來嗎?”
“若是這道長看得不靈驗,今早的菜豈非白瞎了。”
有一個挑着扁擔的老漢回頭看了眼自己籮筐,他也隻是道聽途說這裡有一位算卦極準的道長,可卻沒有親眼見識過。
他身邊一人瘦小點的夥計道:“老伯第一次來?你放心,全江甯府找不到第二個比他算得還準之人。”
他這話一出,自然引起了旁邊的好奇。
“難不成,還能來好幾次不成?”
他們大多都是第一次來,聽到此人這樣說,自然忍不住問出聲。
那人見衆人紛紛看向他,神色露出幾分優越,抿唇矜持道:“我家老母原先身體不好,受人指點後來到了神蔔閣,拜見道長之後,道長隻看了我一眼,脫口而出我家老母病症。”
衆人被吊起好奇心,追問道:“然後呢?”
那人繪聲繪色,“道長先是對我說,‘你無事,可你家裡有大事’,我心底便信服了幾分,道長撚指輕算,我不敢出聲打擾,須臾之後,道長閉眼,筆蘸朱砂寫了一張符咒,教我先在家中西南角貼上三日,三日後用火燒成灰,和水喂老母服下。”
旁人聽得心裡癢癢,忍不住問道:“後來就好了?”
那人眼神贊許地看接話那人一眼,高聲道:“正是呢。現在我家老母身體康健,吃嘛嘛香,好得不得了。”
這個橋段在志怪戲文中不算罕見,但對于這些來問卦的人來說,已經足夠神奇。
聽到他說完,有些意猶未盡,試探着道:“道長教你把符箓貼在西南角,可是家中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那人聞言,臉色猛然一變,“亂說什麼。”
旁邊人和氣道:“青天白日,說這個做什麼。總之你母親身體大好,自然一切都好。”
這話說到的那人心坎上,他微微點了點頭說是。
*
李意清和洛石在旁邊聽了全程,一句話也沒有說。
後續還有人問那人此次來所求為何,那人卻緊緊閉上嘴巴。
再多一句也不肯多講了。
洛石壓低了聲音,小聲問李意清道:“殿下,你信嗎?”
李意清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他的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