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道:“這麼玄妙?”
“可不是,”姚掌櫃說起神蔔閣,眼神中多是推崇,他繼續道,“還有一件事,那日玄道子在街上遊走,看見一個枯瘦老人在地上奄奄一息,原是他身患了重病,家中兒女嫌他累贅,便将他趕出了門。”
“隻見玄道子站在老人面前,眼神悲憫,出聲道,你命裡本該富貴順遂,可是家中槐樹招陰,礙了你的前途!可惜啊可惜。”
姚掌櫃說的繪聲繪色,仿佛他親眼所見一般。
“玄道子說完,拂袖離去,躺在地上的老人顫顫巍巍起身,拿斧子将家中槐樹砍了去,後來沒出幾年,家中就富貴了,兒女見老漢手中有了餘錢,紛紛回來伺候,好不天倫之樂。”
李意清聞言有些沉默。
那句“富貴了”姚掌櫃說的極其含糊,估計他也不知道怎麼突然間老漢就富貴了起來。
那老漢怕天機洩露,更怕斷了自己的财路,肯定也不會對外說。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倒還真有些志怪雜談的味道。
元辭章一直坐在桌邊靜靜聆聽,見姚掌櫃臉色紅潤激動,不清不淡道:“你這般信服,應該想辦法找玄道子給你算過?”
姚掌櫃聞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他每年分成有限,手裡又攢不住錢,忍痛向東家借了一千兩,才叩開了神蔔閣的大門。
玄道子說了,他命中自帶富貴,不說白銀千兩,就說黃金萬裡,也并非沒有機遇。
話音剛落下,姚掌櫃就砰砰磕起了頭。
當然,這些話他不好意思對兩人講,隻能朝兩人笑笑。
這一笑,原先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擠成了一條縫。
元辭章也并非真的關心姚掌櫃的命格,他沉吟片刻,道:“我記得六年前,江甯府上還不曾有什麼神蔔閣。”
姚掌櫃道:“玄門一事,不論來的時間,而論靈妙與否。這神蔔閣才來江甯府五年,根基算不上深厚,但是有一個玄道子在,這些倒是都不值一提。”
姚掌櫃話音落下,外頭忽然傳出了一陣動靜。
衆人朝門口看去,隻見洛石羁押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走了進來。
姑娘一身桃粉色長裙,頭上梳着雙丫髻,她被擒住,口中喊道:“快放開我!”
姚掌櫃驚疑不定:“這?”
李意清看見洛石,道:“這是我的侍衛。”
随後目光看向洛石和被他羁押的姑娘,出聲道:“怎麼了?”
洛石向來不會無的放矢。他先朝着李意清微微俯身,而後道:“殿下,方才你們在内間談話,隻見這人鬼鬼祟祟湊到了門口,像是偷聽。”
被鉗制住雙手的姑娘大聲道:“你胡說,我隻是恰巧路過。”
她辯解了一句,目光在衆人身上掠過,而後不再掙紮,老實了下來。
姑娘回頭朝洛石道:“你先放開我,等我父親來了,自然一切明了。”
洛石詢問的目光看向李意清,見她點頭默許,松開了手。
那姑娘揉了揉自己被捏住的位置,眼神不虞地盯着洛石,而後癟了癟嘴,走到一旁蹲下。
姚掌櫃有心上前,卻心有顧忌。
他隻能幹巴巴地李意清道:“不愧是宮裡出來的,身手當真了得。”
李意清的身份算不上秘密,原先姚掌櫃就幾次說漏嘴,眼下見他直接點破,也并不在意。
李意清視線落在那姑娘身上,不以為意道:“制服一個弱女子罷了,談不上什麼身手。”
洛石站在她身後,聞言像是有話要說,一低頭,看見李意清比一個手勢。
知道殿下心中有數,洛石安靜了下來。
李意清視線落在姚掌櫃身上,反問道:“掌櫃,你說是吧。”
在常人視角,一個隻是十七八歲的姑娘,一個卻是八尺高的健壯男子,誰勝誰負,一打眼就能看出來。
姚掌櫃想要緩和氣氛,卻說了這樣一句話。
除非他認識眼前這個姑娘。
還知道這個姑娘應當不像表面看上去這般柔柔弱弱。
姚掌櫃暗道一聲壞了,心底知道多說多錯,便隻點了點頭,不再開口。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中像是被滴入墨汁的清水,變得焦灼難辨。
就當姚掌櫃覺得自己快溺斃在這氣氛當中之時,門口跑進來一個雜役,湊近前道:“掌櫃的,施知府到了。”
姚掌櫃無光的瞳孔猛地變亮。
他正準備去迎,就看見一個介于三十五到四十五歲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一身朱紅色官袍,頭上的長翅帽還未取下,膚色呈現出一種長年不見日光的蒼白,是個文弱書生。
正是江甯府新上任的知府,施長青。
施長青一進門,還沒等給李意清問安,便在屋中來回掃視一圈。
看見蹲在一旁角落的姑娘,大跨步走上前去,關心道:“冬兒沒事吧?”
那姑娘見了施長青,猛地撲到他的懷中,随後響起委屈的哭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