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的用筆講究,結合了潑墨、白描、寫意和工筆多種技法。
場景雖然發生變動,但轉場自然,筆觸細膩,全篇雖然沒有一字注解,但是其畫面卻不聲不響已經傳達,可謂雅俗共賞。
李意清看得細緻,茴香卻先撐不住,小聲道:“殿下,你要不還是先看個大概吧,驸馬還準備了别的東西。”
李意清面色微紅。
她讓兩人把畫收起來,回到爐子前。
毓心将畫送回木盒,搓了搓手,走到爐子邊坐下,“驸馬說實在太忙,被裴尚書拘在了戶部,怕殿下一個人清冷,讓我和茴香,還有多福陪你用飯。”
茴香在一旁解釋道:“那隻小黑狗,就叫多福。”
李意清朝小狗崽看去,隻見它端正坐着,朝這邊看,見有人看它,立刻把尾巴搖起來。
“這也是元辭章準備的?”
茴香實話實說:“是也不是,驸馬說是方嶼方侍中家門口的母狗生了崽子,一窩五隻。大雪天的,方侍中怕它們活不下去,硬塞給了驸馬兩隻。”
李意清道:“兩隻?”
“後廚的梁師傅看見驸馬帶回來的狗崽,心裡很是喜歡,要走了一隻。”茴香笑容滿面,有些得意道,“要不是我手疾眼快,怕是還有房裡的嬷嬷想要呢。”
那隻母狗運道好,誤打誤撞在方侍中家門口落了戶,每日都能混到些剩菜剩飯,因此生下來的狗崽也都圓潤可愛。
元辭章原先打算送給府裡下人,還是茴香攔住,說養一隻不費什麼事,不如留在李意清身邊逗樂,這才留下了多福。
李意清笑着看向多福,輕聲喊道:“多福?多福。”
今日茴香已經私下偷偷教了半天,小狗崽對這個名字也有了反應。聽到李意清喊話,立馬蹦跶了起來,短胖的小腿看起來忙得不行,奶聲奶氣的“汪”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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茴香原先是期盼這隻小狗能給李意清閑暇時間增添樂趣,卻不希望看到李意清因此誤了吃飯,連忙喊來人,拌了狗食端去後院的庫房門邊喂。
多福沒那麼多心思,被人捏着脖子拎了起來,還一個勁兒地湊過去,一點也不見慌亂。
李意清看了兩眼收回視線,接過毓心倒的熱茶。
前兩天梅樹上的雪水都沒浪費,化作煮茶用的水,清冽幽香。
李意清靈敏,品出了新雪初茶和往年的不同,放下杯子,不經意地問道:“這茶水的梅香似乎更重些,可裡頭卻沒有放新梅,什麼原因?”
“殿下好靈巧的舌頭,”毓心有些驚訝,笑道:“這也是驸馬的意思,将烹茶的杯盞和梅花一同放在雪中靜埋一宿,如此一沖泡,被上沾染的梅香便會融入茶中。”
李意清心下了然。
這樣的法子,都能被想出來,可真是會做風雅。
毓心繼續道:“殿下,雖然驸馬每天早出晚歸,但是早在一個月前,便私下派許三找過我和茴香,細心策劃。而且很奇怪的一點是,驸馬似乎對殿下你的生辰、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
李意清聞言,愣了愣。
她目光不經意掠過桌上的菜蔬,輕聲道:“可能他細心吧。”
毓心心中覺得奇怪,但是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便微微點了點頭。
“不過,”李意清話鋒一轉,看向毓心和茴香二人,“你們最近怎麼總是有意無意,說他的好話?”
毓心沒想到李意清突然發出一問,有些沒反應過來。
茴香嘴快,見李意清提問,張口就說了,“許三嘴甜,一口一個姐姐,還有時候會帶些蜜餞點心或者新出的戲文話本,也不要求别的,隻讓我們在你面前多提幾句,不要因為驸馬忙于公事就遷怒于他。”
說完,茴香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來,這話說出口,才發現好像自己就為了貪圖那兩塊點心和話本,就倒戈了。
不對,殿下和驸馬日子過的平淡安穩,說什麼倒戈不倒戈。
茴香心裡美滋滋地想,但面上卻帶了幾分認真找補道:“殿下,驸馬人本身就很好,我們可沒真的幫他說話。”
她這話說的坦坦蕩蕩。
李意清收回視線,擡手将菠菜浸入翻滾的銅鍋之中,輕聲道:“吃飯。”
毓心和茴香早已迫不及待,一邊幫李意清布膳,一邊自顧自吃着,連身上的涼意都少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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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清用過晚膳,去書房又待了一個時辰,方才回到寝屋。
前日起,公主府上下開始在屋中擺放炭盆。
李意清在書房提筆書寫,手伸在外面,有些寒涼。
書房的炭盆不宜用多,怕人一不留神就有火星子飛到書架上,因此其中溫度自然難以和寝屋相比。
李意清烤了一會兒火,才緩了過來。
她坐在八仙桌,腦海中還盤算着事兒。
眼下一天比一天冷,永昌河城南段都已經結了薄冰,現在清淤隻怕難上加難。
明帝難當,賢臣難為,一個運河,從年中扯皮到了年尾。
楊崇禮身為右相,主動包攬了後續城南永昌河的整肅,隻是他年邁體寒,實在不宜過多奔波。
好在元辭章和方嶼是兩個勤快的,一日不落地盯着清淤進度。
想到楊相的年紀,李意清有些難受,想送去一些人參鹿茸,可又因着元辭章現在在他手底下做事,此時送禮,太過于瓜田李下。
等過些日子回皇宮參加年宴,跟父皇開這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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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對策,李意清坐在桌前,等着元辭章。
過了不知多久,李意清有些昏昏欲睡,方才感到一陣涼意襲來。
李意清睜開眼睛,看見元辭章一身朱紅色官袍,推開門後,看見李意清坐在桌邊,又将門嚴嚴實實關上。
她怕冷。
李意清被突然的寒意刺得打了個哆嗦,不過一瞬,又恢複了溫暖,眉眼不禁舒展了幾分。
元辭章剛剛回府,身上一股透涼的寒意。
他隔着一張椅子,在對面坐下,溫聲問道:“殿下是在特意等我嗎?”
李意清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