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李意清睡得很沉。
毓心和茴香進屋,也沒能吵醒她。
毓心将簾幔束起,瞧了眼李意清的睡顔,忍不住笑道:“殿下不認床,倒是在哪都能睡個安穩覺。”
茴香在嫦月殿住了十多年,猛然間換了地方,一整夜睡得斷斷續續,醒了七八回。
此刻她有氣無力,見李意清還在睡着,便伸手搖着毓心的胳膊,“毓心,好姐姐,我再去睡會兒,殿下這兒就托你照看了。”
毓心看她眼皮都還耷拉着,知道就算強行留她,也在這兒幫不上什麼忙,索性同意了。
茴香走後,毓心算着時辰,等時辰一到,就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殿下,該起了。今日還要去元府請安。”
李意清緩緩睜眼,看見眼前全然不同的布置,才想起這是在公主府。
身旁的人早就不見,李意清伸手摸了一下。
早就涼了。
毓心看到她的舉動,嘴角噙着笑:“殿下,元公子卯時不到,就去書房了。”
官員成婚有三日休沐,他不需要去戶部點卯,卻依舊保持自己的習慣。
李意清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毓心見李意清睡意已退,擊掌示意侯在門外的侍女進來伺候她梳洗。
昨夜的婚服穿過一次,就被毓心收下去,準備挑個晴好洗了曬幹,放入箱底。
李意清心中覺得有些可惜,這件婚服如此精美,卻隻能用一次。
看了一會兒,她的視線從婚服上移開,靜靜由着蘭澈盤發。
毓心沒閑着,她在侍女捧來的三件的衣裳,左挑右選。
這件墨青色大氣,卻不夠喜慶,也顯得老氣,若是和相府太夫人沖撞就不好了。蘇梅色和松花色的倒是大氣典雅,制式也簡單精巧,很适合今日上門問禮。
毓心隻猶豫了一瞬,就選中了松花色的縷金羅錦裙。
李意清瞧了一眼,倒是沒說什麼,微微颔首,算是允準。
毓心便揮手讓其他兩個小侍女退下,等梳洗完畢,服侍李意清換上。
等一切穿戴整齊,李意清出了寝屋。
給公婆長輩問禮辰時六刻前到即可,從公主府到元相府便是步行也用不了一炷香時間,故而她現在府上打量了一圈。
公主府位置極好,臨皇宮近,又有城中永昌河經過,假山造景都是用得活水。
此刻深秋時節,院中棗樹金黃,桂樹開花,靠近院牆還有幾棵石榴樹,已經不剩什麼葉片的樹枝上墜着石榴,還有根枝桠長出院外。
“這兒,”李意清指了指桂花樹邊,“打一個秋千架子。”
随行的侍從立刻就懂得了李意清的意思,點頭稱記住了。
李意清看完前院,便已經到了辰時二刻。
書房靠西側,此刻日照在東,門前團簇一片花草,倒顯得格外清涼。
元辭章現下就在書房,毓心跟在李意清身邊,“殿下,時間差不多了,可要喊上元公子?”
她話音剛落,元辭章就從書院中走出來。
元辭章一邊走,一邊将手上的一本折子遞給身後小厮,“許三,把這本折子送給裴尚書。”
裴尚書,現任的戶部尚書。
被稱作“許三”的小厮接過折子,向李意清行禮後,就馬不停蹄朝着尚書府去。
元辭章看到李意清站在書房外,倒也并不意外,上前兩步,“我已吩咐人套好馬車,殿下可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褪下紅色婚服後的元辭章,穿着往日裡的青竹衣袍,看上去更加溫潤如玉。
隻是讓李意清有些奇怪,白日裡的他好像刻意保持着一種冷淡的疏離。
李意清沒有多問。
她搖了搖頭,“都已經妥當。”
相府和公主府都在朱雀大街,坐馬車,隻用了半炷香不到的時間。
李意清和元辭章新婚燕爾,自然同乘一架。
元辭章先下馬車,然後站在馬車下,伸手攙扶李意清下來。
站定後,李意清理了理自己壓坐的衣袍,拍開褶皺後,和元辭章一道往府内走。
腦海中在想剛剛元辭章的話。
元相今年五十又八,将近六十,為國操勞,因此看着蒼老非常。
在元府,元相上頭還有一個嫡母,也就是元太夫人,今年快八十歲。
元相雖然不是元太夫人親子,卻于元相有深厚養恩。
元相的生母姨娘崔氏早逝,兩歲起就被養在嫡母膝下。
嫡母自己有一子三女,一子元琚比元相還大幾歲,被授予金紫光祿大夫,緻仕後在江甯祖宅養老,前兩年剛剛過世。
三女也都分别嫁人,留在京中兩個都已經成為當家主母,還有一個跟在夫婿身邊,四處外任。
京城元家雖然是江甯元氏分支,但是在元相和元琚之前,這一支并不受重視。後來嫡母元太夫人對兩個孩子同樣視如己出,悉心教導,兄弟二人雙雙中了進士,受到皇帝重用,京城元家才慢慢起來,逐漸成為元氏一族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