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虛白的手指發麻,喉嚨幹澀,腦海中不自覺地出現了糟糕的聯想,他搖搖頭,希望能把那些不好的想法移除出去,但是收效甚微。
他一直不停地想,常懷德還能回來嗎,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他會不會就倒在哪個角落裡起不來,會不會正在挨别人的刀子,要是他真的回不來了,自己該怎麼辦。
阮虛白心裡隐隐有一個念頭,要是常懷德真的回不來了,自己就給他守一輩子寡。
越想越慌,他的手愈發冰涼,甚至祈求上天讓常懷德回來。
而此時的常懷德正在與金人拼殺,金人此次夜襲,就是為了大肆搶掠,他們一直眼熱大宣的繁華,想着能撈多少撈多少。
常懷德已經挂了彩,一直在流血,失血讓他有些眩暈,被金人又捅了一刀。
他的動作更加遲緩,更加力不從心,就在這時,他眼前閃過阮虛白的臉,他想起自己出來之前跟阮虛白說的讓他等自己回去。
如果自己回不去了,他該多傷心啊,金人如果闖進了府衙,阮虛白一定會死的,他絕對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常懷德仿佛重新被注入了生機,一劍就把面前的敵人斬殺了。
一夜鏖戰,永豐城裡到處都是屍體,百姓的,敵人的,還有大宣将士的,鮮血流了滿城,讓人觸目驚心。
常懷德拼盡最後一絲氣力,走進了府衙的大門,心有所感的阮虛白出來查看,正好接住裡力竭的常懷德。
“我回來了,别擔心。”常懷德聲音虛弱道。
有溫熱的淚水落到他臉上,常懷德努力讓自己睜大眼睛,發現是阮虛白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來,阮虛白哽咽着道:“你終于回來了,我好害怕……”
常懷德想擡起手給他擦眼淚,卻陷入了昏迷。
一向淡定的阮虛白有片刻的恍惚,他顫抖着手去探常懷德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氣息後才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叫人來幫他把常懷德扶到屋裡去,脫掉他的衣服準備治傷,這才發現他的身上有好幾處傷口,猙獰無比,都在流血,幸好沒有傷到要害,否則說不定就沒命了。
看着常懷德身上那些傷口,阮虛白的眼眶又發熱了,這麼多傷口該有多疼啊,可他方才回來的第一句話卻是讓自己别擔心。
阮虛白寸步不離地守着常懷德,生怕他醒來看不到自己,常懷德昏迷了一天才醒來。
“望興,你終于醒了。”阮虛白看到他憔悴的樣子,忍不住哽咽。
常懷德一見他哭就心疼,“别哭,我沒事。”他安慰道。
“怎麼可能沒事,你身上有好多傷口,流了好多血,衣服都被血染紅了。”阮虛白也是在自己的衣服被血染紅之後才發現常懷德的黑袍已經化作濃稠的暗紅。
“真的沒事,我答應你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常懷德虛弱地笑了笑,他看到阮虛白這麼在乎自己,感覺身上的傷都不疼了。
徐嘉成滿身血污,來了府衙,臉色凝重,詢問常懷德的情況。
常懷德已經又昏睡過去了,“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是大傷元氣,需得好好休養一段時日。”阮虛白一邊給徐嘉成包紮一邊道。
“那就好,若是常知府在我手底下出了事,那我這個将軍可真是沒臉當了。”徐嘉成松了一口氣。
“徐将軍,為何昨夜金人會闖入城中?”阮虛白問。
徐嘉成重重地冷哼一聲,“因為老子的軍營裡出了叛徒,與金人裡應外合,格老子的,竟然敢在老子手上投敵叛國!”
“原來如此,昨夜,城中百姓如何?”阮虛白直到現在還未曾出門看過,一方面是因為要照顧常懷德,另一方面也是害怕,他見慣了和平安甯的景象,怕自己承受不住屍橫遍野的景象。
“唉,百姓死傷慘重。”徐嘉成思來想去還是氣不過,一拍桌子,“老子非要再抽那家夥一頓不可。”說完他風風火火地走了。
金人再次夜襲的消息傳到京城,皇帝震怒,同時又欣慰于徐嘉成和常懷德作戰勇猛,當夜就将敵人擊潰,嘉獎了二人。
并有旨意因常懷德表現優異,将常懷德調回京城。時隔一年,他們再次踏上了遙遠的征程。
可能是因為這一年來他們都不在京城,常家和季家人都頗感無趣,倒沒有之前那麼針鋒相對了。
他們回來之後就首先拜見父母,常慶晖和季寒徹對他們的态度都好了許多,可能是因為聽說了他們在永豐時的事迹,也可能是長時間沒見,激發出了思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