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京外的駐兵暫時調離,萬一事變,我們必須有絕對聽命的軍隊守在長安城。雖說将軍進京之後,禁衛就一直跟随,但時日尚淺,我信不過。隻有虎贲軍是上上之選。”
他語氣一頓,“但大公也清楚,以溫吉政君的個性,如果見京中兩派相争,想必會作壁上觀、待收漁利,絕對不會出手相助。隻有幹系大公安危,她才會不顧一切,率兵進城。那進城之後,虎贲自然由大公驅遣,而大公總不能叫将軍被人生吞活剝了去。”
李寒說完,片刻寂靜。
秦灼嗤笑一聲,接着眼波一轉,拊掌大笑起來:“了不起,軍師神機妙算,把所有人玩于股掌之中!我看你倆一個沒心一個沒肝,天生一對地設一雙,湊合過得了!再不奉陪,告辭!”
他臉上笑容刷地一掀,冷着面孔就要喝馬,卻聽李寒開口:“将軍一回來,就要告訴大公全部計劃。被我勸阻了。”
秦灼掉頭看他。
李寒道:“我也想問清楚,大公突然要和他恩斷義絕的緣由。”
秦灼皮笑肉不笑:“渡白向來隻作家翁不聽不問,怎麼突然對我倆被窩裡事這麼上心?”
“今時不同往日。”李寒兵來将擋,“大公是一方諸侯,将軍又即将登基,這幹系社稷安危,是公事。”
秦灼仍帶着笑:“他不行了,我想換個活兒更好的。怎麼,有意見?”
李寒瞅一眼蕭恒,決定明哲保身,“那的确不能。”
秦灼看蕭恒:“你有意見?”
“有。”
“有就憋着。”秦灼沒什麼好氣,“蕭将軍,你也是個好笑的。你一面瞞我,一面連刀都不換,是不想我認出來呢,還是盼着我認出來呢?”
一開始,連蕭恒自己都想不明白。
直到靈堂之上,他看到秦灼那樣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就下定決心,隻要這個人好好的,别的什麼事都不重要。
蕭恒道:“我一見面就想告訴你,還沒找到時機,你就認出來了。”
秦灼冷笑道:“就算不認得刀,我還不認得爪子?大牢裡,我能抽梅道然的巴掌?我抽得着人家嗎?”
今天的正事估計就談到這裡打住,李寒當即擡馬鞭指向一處巷子,清了清嗓:“我該拐了,二位走好,以後再聊——”
他撥馬就走,馬不停蹄。
自己杵着,這倆是罵罵不痛快,親熱親熱不了。
李寒素來很有眼力。
他一走,二人之間又冷下來。蕭恒低頭騎馬,悶聲不吭。秦灼最受不了他這樣子,含糊道:“受沒受傷?”
蕭恒擡頭看他。
秦灼沒好氣道:“影子截殺你的時候,受沒受傷?”
蕭恒道:“皮肉傷,都好了。”
那就是傷得不輕。
秦灼懶得罵他,有心快走,腹下又是一墜。他瞪視元兇,咬牙切齒:“磨蹭什麼,回家!”
***
大公宅邸府門一開,一條長鞭如蛇,挾風迎面劈來。
蕭恒身體反應更快,渾身肌肉一抖,卻硬生生遏住一動不動,竟要生受那一鞭子。啪地一聲鞭挨皮肉的脆響,在他之前,一隻手持住鞭捎,劈手把鞭子奪下來。
秦溫吉恨鐵不成鋼,“他把你糟踐成什麼樣,你還護着他!”
秦灼把鞭子一掼,也動了氣,“我倆是合.奸不是逼.奸,我不樂意,他迫得了我?盼着我死,你們就盡管折騰!”
秦溫吉目含冷焰,不準備了賬,突然聽秦灼叫道:“溫吉。”
虎贲衛和一應随侍俱在門前,秦灼的聲音似乎平靜,但語速越來越快:“你去叫阿翁,子元去煎藥。立即關門,除了政君和陳将軍,任何人不得進出内院!要快!”
不知何故,秦溫吉當即變了神色,拔腿就跑出門去。
滿院人馬迅速行動時,秦灼雙腿又夾了一下馬腹,這一下似乎耗費他很大力氣。等黑馬緩步走進内院,秦灼的表情才扭曲起來。
他倒抽冷氣,忙抓蕭恒胳膊,“六郎……我下不來馬了,你抱我一把……”
蕭恒早察覺他不對,忙将他抱下馬背。在秦灼離開馬鞍時,蕭恒渾身一震。
一片不小的血迹,在馬鞍上洇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