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辦法能讓他睡一會兒嗎?”
“太疼了,睡不着的……”紫菱無奈道,“況且睡熟了容易出事……禦醫也說隻能生扛。”
“我看看他去。”辛晚樓道。
紫菱一把拉住,說道:“姑娘一會兒再去,殿裡正收拾着呢,别讓姑娘見了血迹。”
“我不怕血的,”辛晚樓一時正色,“人我都殺過,怎麼還會怕血?”
“那也得看是誰的血啊……”紫菱苦笑,又擡手抹去辛晚樓臉上殘存的水意。
“姑娘還是别去了。”
二人正說着,一個灰衣小僮仆端着藥從門口經過。紫菱眉頭一皺,出聲将他叫住,問:
“剛才不都喝過一碗了嗎?怎麼又送藥?”
小僮仆聽見,又退回門口,說道:
“紫菱姐姐,啊……殿下喝不進,方才灑了半碗。”
“我去看看——”辛晚樓猛地站起。
她還是同那僮仆到秋水閣去看了。
果不其然,殿中幾個侍人方把沾了血迹的床幔卸下來,正挂新的。那染了血迹的白色紗簾團在一處堆在地上,其上殷紅紮眼,如同雪地裡澆一捧陳血。
正有兩個藥童扶着沈羨亭喂藥,那人沒什麼動靜,隻有喘息聲沉重,忽快忽慢,不算規律。
沈羨亭無力地垂着眼,聽見響動往門口一瞄,隐約看見一抹紅色衣衫如紅雲般走入。他忽而一嗆,吓得那藥童手一抖,餘下的半碗藥也潑在地上。
藥湯嗆進他本就不好用的喉管,好似要一直嗆進受傷的肺裡。沈羨亭沒力氣咳,也疼得不敢咳,嗆進去的藥便不上不下地停在當中。
他忽而覺得自己被換至某個人懷裡,鼻尖隐約是清淺的白梅香。那人将他轉過去,緩慢而規律地拍他的後背。
“别怕。”辛晚樓說。
因挂念他的箭傷,她不敢下重手法,可又怕拍得太輕無用。沈羨亭微弱地嗆咳幾聲,似是覺得疼,死死掐住辛晚樓手臂的一小塊兒皮肉。
辛晚樓疼得“嘶”一聲,卻也未阻攔,隻小聲罵一句:
“自己疼,就得讓我陪着一起疼……混賬東西……”
她稍加點力,重重拍在他後心處。沈羨亭一顫,終于咳出來。
他的身體漸漸軟下來,下巴勾在心口處,沉沉倒在她懷裡。他掐着她的指尖随即松開,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垂落下去,直至被辛晚樓抓在手心。
紫菱湊上來,看一眼他汗涔涔的臉。烏沉的黑發淩亂地貼在臉上,面色慘白,神情卻還算平靜。
“睡着了?”她驚訝問。
辛晚樓聽了一怔,二指拈起他的下巴,微微擡起他的臉。
“睡了。”她輕聲回答。
紫菱如釋重負:“可算是……都三天了……”
“三天?”辛晚樓問,“他不是昨夜才受傷?”
紫菱失言,眼睫輕眨,胡謅道:
“沒有,奴婢說錯了。”
“别蒙我,”辛晚樓皺眉道,“什麼三天,他怎麼了?”
眼看糊弄不過去,紫菱不安地朝沈羨亭看了一眼。辛晚樓見狀雙手捂住他的耳朵,說道:
“他聽不見,你現在說!”
這哪是捂不捂耳朵的事?紫菱心想。
奈何辛晚樓逼問至此,她不得不說。紫菱輕歎一聲,便飛快道:
“殿下前些日子犯了病,什麼都說不通,隻說姑娘出去了……就,就非要坐在門邊等姑娘回來……”
“給他水也不喝,也不讓人碰……如此這般……早就空耗了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