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羨亭,你裝什麼裝!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被打那人尚且迷蒙,他擡起指尖,輕輕摸上臉頰,那裡正疼得厲害。可不知怎麼,他似是欣喜非常,不由笑出聲來。
辛晚樓覺得他是瘋了,便又搡他一下。沈羨亭一下捉住她的手腕,沉靜地望着她:
“隻是想裝得真一點……”
“沒良心……”辛晚樓目光灼灼,雙眼明亮而濕潤,“你總說我沒良心……你才是沒良心的東西!”
“抱歉,”沈羨亭臉上笑意漸消,恹恹道,“吓到你了。”
今日的病确實是他裝出來的,可他的弱症卻一點不假。沈羨亭近日總覺得累,笑一時沒了力氣,整個人都消頹下去。
“你為什麼非要裝病呢?”辛晚樓問。
沈羨亭緩慢地扯過目光,又望向她:
“陛下的兒子,原本隻剩太子一個了……如今陛下重病,我卻突然回來,過幾日再昭告天下……說……陛下又多了一個兒子。”
“你覺得……天下人怎麼想我、太子怎麼想我……皇後怎麼想我。”
辛晚樓瞬時了然。
“可你并不是想——”
“我想不想不重要,”沈羨亭擡起手,将她垂落的一縷發絲别在她耳後,“他們若覺得我想……隻怕我連命也要丢掉。”
“我是想勸你不要與宮中事牽扯的,”辛晚樓摸摸兩鬓,将垂落的發絲盡數收好,“不過事到如今……再說什麼都已經是晚了。”
“繁華富貴如流水,不過是過眼雲煙。我隻盼你好好活着,還能留一條命在。别到了最後……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她心生隐憂。
“我忽然懂了解休。”
“什麼?”
辛晚樓輕歎一聲,正要開口解釋,門外忽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羨亭立時閉上眼睛,仿佛裝死。紫菱端藥走了進來。
“姑娘,藥煎好了。”
“好,”辛晚樓轉身接過,沈羨亭在被中輕輕捏一下她的手。她忽然想起沈羨亭方才讓她把藥倒掉,一時苦惱。
“先……先晾一下,”她道,“我一會兒喂他。”
“姑娘,李大人說了,藥要趁熱喝。姑娘若是不善照顧人,奴婢可以幫忙。”
“那……那我……”
“姑娘務必聽大夫的。”
“好吧。”她心裡想,沈羨亭總不會第一日就被人毒死,喝一碗總不至于沒命,便将他扶起來。
他順從地靠在她懷裡,眼睫都不曾顫一下。
不會死的。
應該不會死……
他自己想辦法吧。
辛晚樓方将藥喂到他口中,沈羨亭乖順地含下,随即忽然嗆咳起來。
辛晚樓吓了一跳,手一抖,半碗藥都潑出去了。沈羨亭微微睜開眼,看那藥還剩半碗,又緊閉雙眼咳個不停,一把扯住辛晚樓端碗的右手拽回懷裡,那半碗藥瞬時一滴不剩了。
沈羨亭抱着她的手臂,又輕輕咳幾聲,随即脫力一般緩緩地伏在她懷裡。末了還念一句:
“樓……阿樓……”
演的真好。
辛晚樓起一身雞皮疙瘩,心裡暗想。
“六殿下醒了,”紫菱驚喜道,“太好了,可算醒了……”
“隻是藥都灑了……奴婢再去煎一碗。”
“不、不必……”
紫菱已小跑出去了。
門闆輕扣,懷裡那人琅然一笑。
辛晚樓歎口氣,摸摸他的發頂,道:
“她又去煎藥了,動作實在太快。你啊……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