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究竟是怎麼了?”
聞淙站在常清殿裡,不似在慶州時柔和到溫吞,難得的滿身淩厲的銳氣。
他自下了朝便立馬趕來,身上衣物未換,在常清殿裡審問般地問那太醫。
太醫姓李,在宮内呆了二十年,也是少見太子殿下生氣。太子殿下是個好心到時時被陛下斥責柔弱的人,直到現在他的語氣也并不重,可但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太子已經是 關心則亂、發了大火了。
“太子殿下……這……六殿下并無什麼具體病症……”
“硬要說來……乃是弱症。隻能……長期用藥安養。”
“弱症?”聞淙蹙眉,“孤今日在此,你莫要敷衍——”
“臣不敢!”李太醫忙道,“臣當真不敢啊。”
李太醫不知自己怎麼被扣上如此一頂帽子,眼下隻想遇見救星、能讓他趕緊逃離此地。辛晚樓在一側看了許久,事到如今也已冷靜下來。便輕聲插嘴,道:
“他平日裡确實沒什麼病症。”
“隻是身弱,因而總是生病……解休之前也是這麼說的。”
李太醫頓時抓住救命稻草,覺得這紅衣的姑娘簡直是菩薩降世,忙附和道:
“殿下,棄月樓的解道長可是舉世名醫、在世華佗。”
“唉,”聞淙歎道,“孤知曉了。”
李太醫見太子終于不再為難自己,頓時喜笑顔開,連忙開了幾個沒什麼用也吃不死人的方子出來,将藥方遞給紫菱。
他飛快地将藥箱整好,臨走前又給那昏睡不醒的不知道何處冒出來的六殿下診了脈。脈象确實虛弱,可他依舊不覺得他有什麼病症在身,總覺得他不至于此。
李太醫滿腹疑窦地提起藥箱,正要離開,不禁又回去叮囑那紅衣姑娘。
“娘子,”他道,“六殿下這弱症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好好将養或許能養得與常人無異,一時看來不危及性命。可時間長了,思慮太多,又不知又能拖成什麼樣。”
他歎息一聲,便悄聲道:
“拖得久了……空耗緻死,也不稀奇。”
辛晚樓心裡似被針刺,一時抽痛。她長吸一口氣,又點點頭:
“大人此話,我已記得了。”
李太醫不敢再多言,隻怕太子殿下又要攔他。便趕在前頭行個禮,忙不疊出去了。
他一走,聞淙洩氣地在交椅上坐下。
“怎會如此呢?”他歎道,“阿泠回來才第一日,孤本想着下了朝找他一同去給父皇母後請安的。怎麼突然就……”
他透過鈎起的床紗看着床上那人青白安靜的臉,歎息一聲。
“先前在東宮養了那麼久,我還當他應當已經恢複了大半呢。”
辛晚樓聽見此話,不由道:
“當初……還要多謝太子殿下将他帶回來。”
聞淙輕笑,随意擺手,道:
“辛姑娘,你可是給孤添了不少麻煩啊。”
辛晚樓垂下眼眸。
“是我不懂事……”
“算了,你跟他的事,孤也不好多嘴,”聞淙說着,便站起身,往殿外去,“隻要今後你好好待他就是了。”
聞淙皺眉,和聲淺笑,道:
“辛姑娘,阿泠實是受了太多苦。他若認定你了……唉,孤隻希望他高高興興的。”
聞淙的話說的含糊,辛晚樓全然沒有聽懂。她不由蹙眉,朝他緩緩點頭。聞淙啞然失笑,便又說道:
“孤下面還得去太和殿看看父皇——你務必照顧好阿泠。”
“殿下放心。”辛晚樓道。
聞淙很快便走,紫菱說道:“姑娘,奴婢這就去把太醫開的藥煎了吧。”
辛晚樓道:
“那便麻煩了……務必快些。”
紫菱一走,唯留辛晚樓一人在這屋裡。沒人同她講話,她心裡淡淡萦繞心頭的不安之感又重蹈覆轍。她焦慮地在屋内來回踱步,又想着紫菱那藥怎麼還是沒好,正想着出門看看尋些事做,便聽身後一人輕聲說道:
“一會兒那藥端過來,你替我倒掉吧……”
辛晚樓猛然回頭,瞧見床紗後那人正睜一雙眼睛望着她,臉上帶着一點淺淡的笑意。
她一顆提到嗓子裡的心一時落了回去,吓得她險些坐在地上。她大步上去,反手給他一下,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