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參見後。”
從南極回來後,除了處理公文,其餘時間都在書房一個人發呆的箕不悅的看向打擾自己的宮人。
宮人勸道:“自庶人康回的死訊傳來,皇哀傷罷朝至今已十日,不見任何人,長久下去,怕是人心不安。”
箕沉默須臾,道:“我會勸她。”
箕的勸很直白,在一起用膳時問折丹:“你還要自閉多久?”
折丹的眼淚立時噴湧而出,雖然身處深海,眼淚流出瞬間便與海水相融,但箕與折丹太熟,即便品不出海水中屬于眼淚的鹹澀,也能感覺到折丹在哭。
“大娘不會希望你因為她損毀自己的明君形像。”
折丹一邊抹眼睛一邊道:“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為何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我隻是愛每一個孩子,盡量一碗水端平,這有什麼錯?為何大娘會想殺親弟弟,二郎會想取代大娘?”
箕的眼淚也抑制不住湧出,情不自禁與折丹抱頭痛哭。
康回得到了嗣君之位,将成為未來的海皇,其餘孩子未來是她的臣子,都是他與折丹的孩子,所得卻如此懸殊,折丹有愧,他又何嘗不是?
海皇之位不是錢财,可以一人一份,也不是爵位,可以想辦法多弄幾個,一人一個。
海皇之位無法切割,隻能給一個孩子。
他們給不了其它孩子海皇冠冕,便想從錢财、封地上盡量彌補對其它孩子的不公。
誰能想到,隻是不想對每個孩子區别對待,傷害其它孩子的端水,最終會演變成手足相殘?
痛哭過一場,箕最先冷靜下來。
箕道:“逝者已矣,我們還有别的孩子,不能耽誤正事,海國安穩,他們才能安好。”
自己的崽自己知道,一個比一個拟人,在海國境内都能發生圖南激情殺死王子星紀之事,若海國出什麼亂子,剩下的孩子們更别想好。
折丹抽噎着控制眼淚,卻無法完全控制,一直有眼淚流淌而出。“我知道,我已經想好了,大娘畢竟是被廢的嗣君,不可能複位,但我也不願她的身後事以庶人之禮處理,我要恢複她的王爵,讓她以王的身份安葬。”
箕猶豫了下,最終點頭。
盡管夫妻倆達成一緻要給女兒一個煊赫的身後事,但倆人畢竟不是尋常夫妻,恢複王爵也不是小事,沒法一拍腦袋就決定。
因而倆人回到帝都後的第二日,尚工令妙儀便上書,廢嗣君終究是王嗣,按海國法律,皇與後的子嗣皆為王,雖然廢嗣君曾經造反,但她抽瘋前也是一位禮賢下士,體恤民情的好嗣君(妙儀:話說這麼做人的家夥确定是這倆生的,不是撿來的?和其它拟人的王嗣完全不是一個畫風),至今都還有許多人懷念她。
最重要的是,不論她犯了怎樣的錯,都已經死了,死者為大,不如恢複她的王爵。
為官已超過一百年的長生種的官員還好,一邊聽尚工令發言一邊想起了百年前的離譜事件。
為官時間短的長生種官員以及年紀都沒超過一百歲的短生種官員則是一臉懵然。
廢嗣君康回?
這是哪位?
海皇的第一個孩子?她第一個孩子不是強梁嗎?這個廢嗣君是哪冒出來的?
哦,海皇與海後的孩子是單獨排序的,強梁不在裡面?
既然是第一個孩子,還是廢嗣君,這個廢字是怎麼回事?
長庚如此對自己的短生種友人描述。“二王子與廢嗣君奪嫡,廢嗣君兵變殺二王子,二王子以三王子擋劍,三王子死,嗣君被廢,二王子被貶為庶人。”
“二王子不是列侯嗎?”
“那是後來的事,他給兩位陛下上書陳情自己當初的鬼迷心竅與忏悔,兩位陛下便給他了列侯爵位與三千戶的封地,但永不許出封地。”
為官超過百年的想起百年前的事,為官沒超過百年的也各顯神通從同僚那打聽明白廢嗣君康回怎麼回事,然後,一片嘩然。
嗣君造反,不殺,隻是流放,已經是開一代先河,現在還想讓她恢複王爵?
二位,做熊家長再寵孩子也得有個限度,你們這麼幹,讓以後的海皇海後同嗣君如何自處?
難道要對王嗣們說:魚崽,歡迎你們造反,造反也不會死。
好吧,就算海皇海後能原諒,百官也表示無法原諒。
嗣君與王嗣造反肯定不是一個人,與他們捆綁在一起的官吏貴族不管怎麼想,在主君鐵了心要造反時也隻能服從。
造反這種事,失敗了,王嗣不會死全家,頂天死一個人,但官吏一定會死全家。
造反成功了,有成功的就一定會有站隊錯誤的,站隊錯誤的是不是要清洗?
參考乎民王當初對禺京王勢力的清洗。
但做為海國的臣,忠于海皇有錯嗎?
可以預見,不論造反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會有無數官吏被清洗。
王族的命是命,官吏全家的命就不是命了?
*
北半球冬季時,兕國大軍南下,征服葉調島全境,北年王國滅亡。
北年王帶着寵妃與剩下五十幾個孩子裡最喜歡的兩個孩子逃到生洲,每天都在朝堂上舌戰群英,争取為廢嗣君康回恢複王爵而鬥争,但北年王畢竟是自己仕途上的恩人,已經在官司睡了兩個月,睜眼不是看書查資料就是辯論賽的妙儀抽空回了趟家。
妙儀對神情郁郁的北年王道:“阿父且安心在文鳐定居,來日海國發兵葉調島,我必定為您周旋,讓您回到故裡。”
但短時間内就别想了,兕國勢大,且一心控制元洲與炎洲的航道,海國前些年打了一場又一場戰争,現在都沒緩過來,不可能出兵與此時的兕國争霸。
北年王聽出妙儀的潛台詞,仍舊充滿感激。
雖然不知哪一年才能回去,甚至可能有生之年都回不去,但有妙儀這句話,就算他自己回不去,他的孩子也能回去。
北年王舉起酒杯表達自己對妙儀的感激。
酒過三巡,北年王問起自己一下船便聽到的,妙儀每天在朝堂上為廢嗣君争取恢複王爵的新聞。
妙儀咽下嘴裡的魚肉。“兩位陛下不忍長女的身後事以庶人之禮處理,欲複其王爵。”
北年王:“為何是你?此事不論辦好與否,皆可能開罪嗣君屏翳,甚至百官,若辦不好,也不知兩位陛下會如何看你。”
妙儀歎息:“我明白,但後于我恩重如山,他為喪女而痛苦,想給孩子一個體面的身後事,我怎忍心拒絕?至于嗣君,随便他,我是短生種,誰知道他繼位時,我是否還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