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史答:“時移世易,沒有永遠不變的政策,隻有适應當下的政策。”
離荞道:“這不就是在往魚國的方向發展?”
貴族與地主手裡的土地越來越多,庶人破産失去土地越來越多。
太叔史道:“還是有所不同的,土地集中了,便如眼前所見一般,耕作所需人力越來越少,可以讓有限的人力耕作更多土地。若是分散,一個人耕作一塊地,畝産所需人力會很多,收益卻不如集中耕作。”
離荞冷淡的哦了聲。
太叔史不解離荞的反應,但離荞心情不好,不想說話,他也識趣的保持沉默,安靜的跟在離荞左右保護她的安全。
過了好一會,離荞才重新開口:“這裡的土地為何如此平整?仿佛人工平整過。”
太叔史答:“回先知,雨師國的地形大多被平整過,平原、盆地、高原修整得更平整,部分山地丘陵亦修成平地,以此增加耕地面積,也便于耕作。”
離荞訝然。“人力做到的?”
太叔史自豪道:“人族與龍族合力,千載持之以恒方得今日成果。”
雖然雨師國也有個龍神,但朱厭君的根系在地層肆意蔓延,順帶修整地形,人不需要費多少力氣,甚至還能順勢利用地面的樹根充當懸空道路,存在感十足,龍神卻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遑論修整地形,雨師國隻能自己動手。
雖然很難,但雨師國國祚綿長,一年平整一塊,千年下來也将雨師國傳統疆域内可以耕作的土地平整得七七八八。
離荞聞言露出震撼之色。
千年,好長。
消食後,一行人重新出發,離句芒城越近,耕地與雨林也越多,水利也愈發發達,到句芒周圍五百裡時,水利已經密集到覆蓋所有耕地,且不需要人力灌溉,需要灌溉時隻需從水渠中放水,水便會流入田地中。
然最令人咋舌的不是密集到多如牛毛的水渠,而是一座又一座蓄水的人造池澤,最大的蓄水池方圓足有百裡,位于句芒城旁,有蛟與角龍在不知道該說池還是湖的蓄水池中養殖魚群,同時也是龍族為它們的幼崽水虺修建的居所,低空俯瞰,能看到湖面上密密麻麻的水虺在吞食魚群。
怕蛇的離荞在乘的應龍同湖中同族打招呼時頭皮炸開,雙眼緊閉不敢低頭看一眼,直到感覺不到水汽才敢睜眼,一睜眼便看到一座龐大的城邑。
應龍在城門口落下。
離荞下了龍,一邊伸手接母親一邊看向城門方向,不由愣了下。
一群人正在向應龍走來,領頭之人穿着一身繡有龍與薪火的禮服,眉心插着一枚箭矢。
離荞對箭矢有印像,那是弩用箭矢,與雨師國軍中所用箭矢一樣。
離荞阖眼,須臾,睜開眼,這次是枯骨,枯骨眉心有一個孔洞。
領頭老妪行至應龍身前,擡手對離荞拱手:“在下楚舒,歡迎先知母女來到雨師國,你以後的家。”
離荞愣住。
雖然不認識,但楚舒這個名字她不陌生,雨師國首席。
先知在雨師國究竟什麼地位?
盡管疑惑先知的地位,但離荞還是配合的回禮。“離荞見過首席。”
兩人客套了一番歡迎新成員的戲碼後,共乘一車入城。
見馬車裡隻有自己、母親與首席,離荞猶豫了一會,終究是這一路上聽說的楚舒事迹還可以,便開口道:“首席....”
楚舒道:“若先知想說的是未來的事,且是與我有關的未來,還請不要告訴我。”
離荞疑惑。“為何?”
“在很久以前的元洲,就是我們西邊的那塊大/陸,它在四千載前曾有過一位先知夷,她在少時便看到自己未來會被剁成肉醬,為此,她拒絕出門,終日蹲在家裡不出門,以期避禍。但她終究不是囚徒,且即便是囚徒也需要放風,長年累月的自閉中,她越來越向往外面的世界,卻為了生存而壓抑自己。”
離荞追問:“後來呢?她忍不住跑出去,應了預言?”
楚舒搖頭。“她忍住了,但彼時是上古人族王朝,在位的人王是元王,元王欲廢禅讓,傳子,想讓先知給出一個好的預言來鋪路,便讓連山城遣一位先知入帝都,明眼人都知道,去的先知要麼順從元王,要麼死路一條。先知夷以自己年長為由,壓下其他先知,前往帝都。她在衆目睽睽之下,預言元王的子孫将被如豬狗般遭受屠戮,他的子孫為王者,将被剁成肉醬。元王大怒,他的子孫以後會不會被剁成肉醬還未可知,但先知夷今天就得變成肉醬,遂下令将先知夷處以醢刑。”
離荞:“.....首席想說,預言是無法改變的嗎?”
楚舒搖頭。“預言若是不能改,諸國争搶先知做什麼?我隻是想告訴先知,不要在乎自己看到的關于人的未來,因為你看到的隻是最終的結局,你并不知道這個結局是如何達成的,先知夷若知道自己的結局是如此達成的,她可還會如囚徒般虛度半生試圖避災嗎?”
離荞搖頭。“不會。”
“除非你在做選擇時,不選這一個,否則提前知道結局并無意義,該發生的仍會發生,甚至提前知道未來隻會更糟,若非提前知曉,先知夷即便會走向剁成肉醬的結局,過程也會更多姿多彩。”
離荞猶豫片刻,問:“那首席不好奇嗎?”
“不好奇,不論先知見到什麼,我都不會改變選擇,我不改變,未來也不可能變,既如此,還是讓我帶着未來的未知走向未來吧。”頓了頓,楚舒補充道:“而且,那也不合規矩。”
“不合什麼規矩?”
“先知隻可預言天災與氣候變化,不可預言國家首領與公卿。”
離荞不解。“這是為何?”
“還是上古人族王朝,上古人族王朝,早期的人王立誰,會參考先知的預言,但有一次,先知預言的人并未當上人王。”
“發生了什麼?”
“聽到預言的人提前将未來的人王殺了,從那以後,先知不再預言君王與公卿。”
離荞:“....”
合着預言不論是改變還是不能改變,都不會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楚舒将離荞送到城中一座占地面積能跑馬的大宅中,将放着大宅屋契、地契的匣子交給離荞,叮囑離荞這兩日好好休息,兩日後便要開始接受先知教育,學習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先知。
“我需要學什麼?”
“很多,曆史、各地過去發生過的天災、繪畫、全國糧食作物與經濟作物的種類及生長條件、如何利用草木與人工建築等能看到的一切判斷時間距離、如何通過降雨判斷雨量、了解各地土壤與風土、了解天災的類别與等級.....”楚舒一口氣數了十多種,還沒數完離荞已面如土色。
楚舒咽回還沒數出的合格先知必備技能,安慰道:“不需要全部學精,每一項都做到入門即可,除了繪畫。每個先知都有一支專門的幕僚團,即便你自己無法從看到的未來中分析出多少,隻要你能畫下來,幕僚團集思廣益也能分析出有用的情報。”
離荞長舒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