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好的晚餐變成了宵夜,吃飯的兩個人也變成了三個人。
圖南并不想這樣,但赤楓來了。
“喲,終于回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想見我呢。”
圖南面不改色的熱情擁抱赤楓。“怎麼會,我也不知道親愛的阿母你來了,若我知道親愛的阿母你來了,我一定會更快的回來。”
赤楓推了推圖南,沒能推開,小魚崽子摟太緊了。
“撒手。”
“哦。”圖南配合的松開赤楓。
赤楓問:“怎樣了?”
“就是那麼一回事,我不是寫信給你交代過了嗎?”
“我是問你,你打算怎麼收場?”
“已經收場了,皇已經原諒我了,你别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她不會再因為我殺了她兒子找我麻煩。”圖南由衷慶幸道。“感謝皇是個明君,感謝皇有很多子嗣,且她的王嗣們,人品道德沒一個達到正常人水平。布衣之怒血濺五步,布衣失去的隻是生命,她失去的可是親生骨肉,而王嗣們失去更是生命與注定錦衣玉食享樂的一生。經過七王子的事,相信皇已經意識到一個問題,布衣之怒這種事離她的王嗣們太近了。”
雖然海皇擁有至高的權力,但權力與責任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
做為帝王,想穩固帝位就得讓别人相信,跟着你,有肉吃,有很多肉吃,要是沒肉吃,或是肉太少,請參考禺京與乎民的結局。
而做為王嗣,王嗣們是王權衍生出來的寄生物,權力根基本來就是薄弱,還不當人,也得有該有的心理準備。
當然,王嗣想不到也沒關系,折丹想到了就行。
赤楓一針見血的問:“皇那翻篇了,後呢?”
圖南面不改色的回答。“咱們現在這位後與以前的後不太一樣,他的權力在諸後中倒數第二,這也意味着,他與皇之間的極度不平等,同樣死了崽,同樣的喪子之痛,海皇要不要安慰他看心情,而他不論有沒有心情都必須考慮海皇的喪子之痛。若這不太好理解的話,阿母你可以參考海石後的經曆,她将自己最小的兒子與彼時的皇放在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阿母覺得她為何如此?”
赤楓答:“向乎民王示好,告訴乎民王,自己與自己的崽沒有搶奪皇位的意思。”
“她是個聰明人,她很清楚,自己成為後是因為無害,經曆過弇茲後,不想退位而需要一位後,但又不想重蹈覆轍的他從自己衆多的情人中選擇了無害的她。但也因為無害,她如何有能力争奪繼承權?乎民王可是繼承了弇茲後留下的政治遺産,身邊有無數人拱衛他的嗣君之位,别管這些人拱衛乎民王是因為忠誠還是為了利益,反正他們會不擇手段清理一切妨礙乎民王繼位的障礙。但最終她還是走上了與乎民相争的路。”圖南歎道。“她的一切來自禺京,這決定了,即便她清楚的明白,當禺京要她與乎民相争時,她必須争,即便那是一條死路。”
當然,海石後也沒完全聽天由命,從她将最小的兩個兒女隔絕在紛争之外,當大勢已去後,最小的女兒被送走,最小的兒子雖然沒送走,但他沒參與那場紛争,又與折丹青梅竹馬,哪怕看在昔日情分上,折丹也會勸說乎民,留箕一條命。
至于更後來的神轉折,隻能說,誰也想不到。
圖南總結道:“後的權力決定,他要殺我,不能無視皇的意志。”
赤楓道:“皇不會再對你做什麼,但她可以在後要殺你時保持沉默。”
圖南歎息。“阿母你一定要這樣嗎?”
“你是我的魚崽,你要我看着你去死嗎?”
“那倒也不至于。”
赤楓道:“怎麼不至于?你要不逃亡去陸地吧?”
圖南搖頭。“還沒到那份上,”
“那可是殺子之仇。”
“隻要皇不是絕對沉默,我就還能活。”
“可她憑什麼不保持絕對沉默?”
圖南擡頭望了眼頭頂的厚厚的海水。“我沒辭官,來了南魚海邑,如此積極的做出政績,雖然我不知以後我還會被調到哪裡,但我隻要能一直做出政績,她就不會保持絕對的沉默。我才百餘歲,皇比我長,必定先我離開,這一切終有結束的一日。”
等屏翳與南河繼位了,這兩位可不會在乎她殺了王子星紀的事。
雖然一母同胞,但不等于手足之間感情深厚,尤其是生在皇室家庭的手足。
權力不誘人嗎?
親情它是哪根蔥?憑什麼跟權力比?
它配嗎?
個别之間沒有利益沖突又玩得來,感情确實不錯,但全部就算了。
而南河,更不必說,她心裡的死亡黑名單上一定有兩位王嗣的存在,等折丹與箕死了,她一定會将那廢嗣君康回和王子天吳送下去團聚。
赤楓思考良久,道:“既然你堅持相信皇,那我也不強求你逃亡,但你必須答應我,不論何時,你都必須留一條逃亡的後路。”
圖南點頭。“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赤楓:“....”這話聽起來真沒什麼可信度,尤其是搭配小魚崽子前段時間殿前自刎的事迹。
但赤楓也沒什麼辦法,折丹對圖南的影響太深了。
赤楓自己都不好說自己與大角花在崽身上的心思比得上折丹花的。
這也沒辦法,她與大角是普通父母養崽,折丹是在培養未來的棟梁,身份不同,目标不同,投資成本自然不同。
“對了,阿母你吃過飯了嗎?我約了人一起吃飯,你也一起吧?”
“誰?”
“風神教在望雲縣的一名神廟廟祝,你任職的雲南海邑離她很近,說不定會有合作的機會。”
赤楓無語:“我和她能有什麼合作的機會?”
“風神教在商貿領域很活躍,而且生意遍布十洲七洋,不需要你太刻意,隻要雲南海邑有什麼涉及商貿的事情需要找人合作時想到她就可以了。用順水人情換一個普世宗教的好感,不虧。”
赤楓想了想風神教在陸地上的影響力,點頭。
這樣龐然大物的宗教,若未來有萬一....或許能讓圖南多一條退路。
遲到的圖南找到從藜時,從藜已經在享用工作餐。
官方提供的工作餐很有特色,主食是魚脍,且是生魚脍,配菜是番茄醬、豆芽、辣椒醬、豆醬、魚子醬、蝦醬、羊桃果醬并各種醬、各種鹹菜,隻有豆芽是新鮮的。
不過生魚脍是為了省錢,醬是沒辦法。
雖然圖南也利用海底淤泥在制造海上園圃,還用人類糞便、魚雜等物漚肥,種植蔬菜,但規模太小了,新鮮蔬菜供給鲛人自己都不夠用,自然不可能分陸地生物一口。
比起種菜,醬的獲取就方便多了,因為保質期長,制作工藝人盡皆知,陸地上随便哪都能買到一大船。
當然,隻吃醬和鹹菜配魚脍,身體也受不了,因此南魚海邑又采購大量豆,在海上用豆發豆芽補充身體所需元素。
從藜将切成薄片的魚脍攤開,用木箸夾鹹菜、豆芽擺在魚脍上,一層鹹菜豆芽再倒一層醬,材料放得差不多後,将魚脍卷起來,再将兩端折起,防止醬汁流出,再從上往下一口一口的享用。
圖南趴在浮城浸沒在水裡的木制台階上問從藜。“好吃嗎?”
從藜答:“鮮美無比。”
鮮美是必須的,當天捕撈當天切脍,不鮮美才有鬼,圖南繼續道:“除了鮮美呢?”
從藜問:“你想聽實話?”
圖南點頭。“當然。”
從藜真誠道:“雖然吃肉是美事,頓頓吃肉更是貴族的待遇,但你這裡,但凡你給的工錢不夠,都不會有人來。”
赤楓不解:“為何?不是說陸地上除了統治階層,吃肉都很困難嗎?”
她記得圖南在陸地上遊曆時做的那些社會調查,陸地生物吃肉吃得是真少。
從藜道:“隻有貴族才能頓頓吃肉,但頓頓吃肉的貴族并非頓頓吃生肉,魚脍雖鮮美,但牙口差點都啃不動。”
圖南為自己辯護:“那不是魚肉的問題,是你們自己切得太厚了,切得夠薄,薄如蟬翼,口感便細膩爽滑,易于咀嚼,不需要考驗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