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嗚嗚嗚....”
五郎心疼的看着撲進自己懷裡大哭的魚崽。“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告訴阿父,阿父幫你報仇。”
魚崽哭得更大聲了。“你。”
五郎懵然。“我怎麼欺負你了?是因為我太久沒來看你,但我每天都有給你寫信....好吧,隻有信,見不到人還是不好,是阿父的錯。”
“不是。”魚崽哭道。“阿母讓我在龜甲上刻海國志,刻十遍,我手都刻麻了。”
五郎心疼的握着魚崽的爪子看了看,更心疼了。“圖南,你怎麼能這樣?海國志那麼多字,刻十遍,手會斷的。”
圖南笑問:“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讓她刻《海國志》?”
五郎不贊同道:“就算棠有什麼不是,你也不能這樣,罰得太過了。”
棠小心翼翼扯了扯五郎的披帛。
“放心,我會教訓你阿母的,她這次太過分了。”
棠無奈解釋:“她罰我是因為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王孫,卻幫着隐瞞。”
五郎:“....這事不是翻篇了嗎?”
圖南道:“對你是翻篇了,對她沒有,你要是心疼,可以幫忙刻,一人五遍,可以省一半時間。”
五郎想了想,試圖讨價還價:“可以少幾遍嗎?和雨師國的第二回合戰争間隔太久,我的時間不夠。”
圖南側目。“你還聽夠義氣的。”
五郎期待的問:“那可以少嗎?”
“不可以。”圖南斬釘截鐵道。“說十遍就是十遍,一遍都不能少,這次的間隔不夠,你可以下次有空時繼續。”
五郎哀怨不已。“我好不容易才有空來找你。”
圖南不以為然:“是你自己要講義氣,又不是我逼你講義氣。”
見圖南心如鐵石,五郎隻能作罷,老老實實擠出半天時間陪棠一起刻字,剩下半天時間則與圖南在南魚海邑到處遊玩。
雖然南魚海邑海面上能玩的地方很少,但海底能遊玩的地方很多。
各種各樣的珊瑚叢、反正沒人看我就随便長長的奇形怪狀深海生物、深海鲸落、海底冷泉、海底熱泉、海底山脈、海底火山、洋流交彙....甚至南魚海邑轉完了,還可以去南邊的南冰洋品嘗磷蝦,看鲲魚。
南冰洋的磷蝦鮮美無比,七洋之中獨一無二,但隻能在南冰洋品嘗到。
倒不是磷蝦數量稀少,相反,磷蝦在南冰洋多如恒河沙數,鲲、鲸、溟鼋等海洋巨獸便是以磷蝦為食,一頓食磷蝦少則一二十石,多則數百石。
也因為磷蝦的存在,南冰洋即便沒有世界漁場,也存在着大量鲛人城邑。
限制磷蝦隻能在南冰洋品嘗到的根本原因是這玩意撈出海面後立刻死亡,出水就死還是其次,最麻煩的是,死後磷蝦肉質會以驚人的速度腐壞,無法再食用。
雖然可以通過高溫在撈上來的瞬間趁着磷蝦肉質還沒腐壞将之烘幹,但那不僅需要大老遠運來炭火,還需要超高的手速,成本高成功率低。
因而離開南冰洋想吃到磷蝦,必須家裡有礦。
一斤磷蝦的價格是一斤黃金。
莫說圖南,便是五郎也揮霍不起——一定要揮霍也揮霍得起,但皇族可以奢侈,但不能太離譜,他有奢侈的自由,折丹也有褫奪他皇族與繼承人的自由——想吃磷蝦便隻能本人跑到南冰洋吃。
在南冰洋吃磷蝦,價格非常劃算,一枚貝可以吃十斤活磷蝦。
珊瑚種出的海底食肆裡,圖南一邊從貝殼裡抓去活磷蝦食用一邊道:“據說長東海邑的邑令在研究如何養殖磷蝦。”
“我聽說過,不過一直看不到回報,錢倒是燒了不少。”五郎道。“帝都都不耐煩了,不過祂也很厲害,帝都雖然不耐煩,但祂的研究持續了百載。”
能在自己拿不出任何回報的情況讓帝都長達百年的撥款,委實是個牛人。
圖南道:“也不是完全沒回報,至少最近十載有回報了。”
五郎訝異:“磷蝦能養殖了?我怎麼沒聽說?”
“那倒沒有,磷蝦仍無法人工養殖,但祂研究出如何增加南冰洋的矽藻數量,磷蝦以矽藻為食,食物增加了,即便無法養殖,自然繁衍下的磷蝦數量也會增長。”
雖然燒錢,但長東邑令也不是瞎燒錢,主業死磕不動,也會磕一下副業。
棠道:“磷蝦數量增加了,豈不是可以養更多鲲、鲸、溟鼋?”
圖南覺得,對方研究這個應該隻是想增加治下鲛人的數量,但鲲、鲸、溟鼋的養殖數量也确實會增加。
那些海洋巨獸一頓少則一二十石多則數百石食物,純飼料養,海國可養不起,大部分時間吃得是磷蝦。
五郎循循善誘的問:“棠覺得,養更多鲲、鲸、溟鼋可以做什麼?”
棠道:“鲲和鲸增加了,海上的竹船也會增加,竹船多了,阿母買魚飼料就會便宜很多,賣魚時,運輸成本也會減少。還有溟鼋,它可是移動的海市,不是說海國每歲的商稅有兩成來自海市嗎?在望雲縣時,海市幾個月才來一次,很不方便,若能每個月來一次,商稅會增加多少?國庫能收到更多商稅,對農人與手工藝人的稅就可有可無了,但農人與手工藝人收入微薄,稅多稅少對他們很重要。”
海市最大的特點便是移動,一座可以移動的集市意味着商人在海市買下一家鋪子,便可讓自己的貨物售賣到十洲七洋大部分地方——大部分,不是全部,海市的移動路線是有講究的,隻往有錢的地方跑,貧困的地方,就算海市願意去也沒人買。
五郎笑。“棠以後一定會是一位仁君。”
一家三口吃喝玩樂小半年,雨師國與海國生洲戰争的第二回合開始,主角還是海國與雨師國,配角也還是羽國與龍伯貊國,但組合方式從上一次的二對二變成了三對一,雨師國、羽國與龍伯貊國對海國。
如此嚴峻的情況,五郎隻得依依不舍的離開,送别時整條魚哭成了狗,但魚崽哭得更厲害,哭聲大得舍不得美人/愛人的圖南與五郎都哭不動了。
“阿父,你走了,我該怎麼辦?誰來幫我刻書?”
感動還沒一息就戛然而止的五郎:“....不孝女,我在你心裡就這點地位?”
棠怒:“這不是地位不地位的問題,我會被罰抄書都是你害的。我沒跟你算賬已經是孝順,你還好意思指責我不孝?為人父母指責不孝前不該先反省自己有沒有做到慈嗎?”
五郎:“....”
“你怎麼不說話?難道我說的沒道理?”
五郎面紅耳赤的道:“不,你說得很有道理,阿父向你道歉,是阿父對不起你。”
“你的臉上一點誠意都沒有。”
五郎深呼吸,努力調動面部肌肉,調整出一個真誠的表情。“是阿父害了棠,阿父對不起棠,棠原諒阿父好不好?”
一旁看戲的圖南:“....”就算不讨論人品,為人父到五郎這份上也是少見。
棠對五郎的面部表情管理也很滿意,但還是道:“我不原諒。”
五郎:“....為何?我已經道歉了。”
“你道歉了我就要原諒嗎?那殺人犯向死者道歉了,死者是不是也該原諒?不原諒就是不應該?”
五郎給了自己一巴掌。“是阿父不對,阿父不會說話,阿父說錯了,阿父想說的是,那棠要如何才肯原諒阿父?”
棠一臉既然你如此真誠的知錯,那我也願意給你機會的寬容。“我要去帝都,帶我去帝都我就原諒你。”
圖南聞言道:“就算去了帝都也還是要刻書,一遍一個字都不能少。”
棠點頭:“棠明白,棠不會逃避懲罰的。”
五郎道:“可是阿父可能要上戰場,在帝都的時間很少,沒人照顧你。”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棠挺了挺胸。“我可以的。”
五郎猶豫片刻,看向圖南。
圖南道。“可以啊,她再過三歲就要入學,去帝都提前熟練環境也好。”
五郎見此,對棠道:“阿父可以帶你去帝都,但你得答應阿父,阿父不在帝都時,你不能亂跑。”
棠點頭如搗蒜。
搞定了棠,五郎與圖南這才重新抱頭痛哭表達别離的不舍。
待身體擠不出多餘的水分供給眼淚,且再送就要送到赤道以北了,一家三口終于揮手作别。
送走父女倆,圖南慢悠悠的——反正南魚海邑的大部分公務有玉衡處理,邑丞離開一段時間不會有影響——遊回南魚海邑。
回來時正好看到浮城甲闆上幹活的從藜。
“從藜你怎麼在這?”
從藜一到剖開魚腹,掏出内髒。“幹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