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雲縣的神廟倒閉了嗎?需要你來這裡幹活?”
從藜無語。“風神教崇尚不勞者不得食,就算我是廟祝,我也是要幹活的。”
“我知道,但你明明能在陸地上找活。”
“你這裡不是歲兩萬錢嗎?陸地上有什麼活能有這麼多錢?”
“很少,但錢少的那些活也不會像這裡這麼累。”
自己制定的工作量自己清楚,浮城幹活,錢是多,但每天兩個工足夠掏空一名身體素質中等的短生種全部體力,不拘男女。
從藜不以為然。“隻要錢到位,累不累倒也不重要。”
圖南必須得說,不讨論曆史上風神教無家無國,隻要錢到位,賣國都能賣得毫無心理障礙等黑曆史——雖然圖南也不覺得風神教賣國算什麼黑曆史,做為國,你以性别為由對風神教的信徒關上權力之門,與之相對的,也要接受對方對你的不忠誠——做為一個普世宗教,風神教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
隻要錢到位,教徒都很能吃苦。
“有道理。”圖南點頭。“但我記得你會醫,浮城也招聘醫者,每歲十五到二十萬錢,明明能競争錢更多的職位,為何要做錢少的職位?”
想起一些官場免不了的污糟,圖南面色不太好。“該不會我隻是去送個别,這麼點事件官吏們就發展起了吃拿卡要作風?”
見圖南想歪了,從藜笑道:“開玩笑的,就算我想在這裡幹活,神廟也需要人打理,尋常時我走也就走了,但如今瀛洲那邊整體局勢不太安定,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這。”
“那你在做什麼?”
“體驗生活,看看你這裡的活好不好做,良不良心。”從藜回答。
“良心?那我良心嗎?”
“很良心,雖然活很累,工作環境對陸地生物非常不舒适,但錢真的拿得到,并且工作量與錢也相稱,沒有幹活幹到累死,回報還不夠吃頓飽的。”
圖南無語,你是被坑了多少回才有如此血淚經驗?“我這地方,我要是那麼做,搞爛了名聲,誰還願意來?”
從藜贊同點頭。“以後你需要人,不論是純幹體力的還是有手藝的,有手藝的需要什麼手藝,都可以找我,我可以幫你物色人選。”
“對了,你回來得正好,我來的時候帶了不少貨,想跟你換些東西,但因為我要換的量太大,胥吏說需要你回來才能做主。”
圖南問:“你要買什麼?”
“珍珠、珊瑚、玳瑁、砗磲、鲛绡、鹹魚,多多益善。”
“其它還好,珊瑚庫存不多,珊瑚關系到海洋生态,不允許随便采集,而珍珠,我得去檢查一下珍珠海床。”
再次剖開一條半人高的海魚肚子,掏出内髒,從藜道:“沒事,我不着急。”
圖南看着呼吸平穩的從藜,道:“你體能真好。”
浮城捕魚用的漁網網孔是最大号的,小魚都能溜走,被撈上來的都是體長三尺到一丈的大魚,任誰幹活都會幹到汗流浃背、氣喘籲籲,從藜雖然汗流浃背,呼吸卻很穩。
從藜莞爾。“我再怎麼說也是第三境武者,這點體力還是有的。”
圖南點頭。“也是,那我先走了,等你下工了我再來找你,請你吃飯。”
“好。”
目送圖南沉入海中。
從藜拿起旁邊的葡萄酒罐喝了一大口。
海中淡水稀缺,但陸地生物不是魚,沒有魚鰓,無法從海水中獲取需要的水分。
浮城得提供做工的人飲水,因着淡水無法長久保存,隻能提供酒,但為了省錢。
這些家夥也夠絕,這葡萄酒與其說是酒,不如說是摻了酒的水。
不過....從藜若有所思。
這種酒的保質期注定很短,浮城還能這麼供給,隻能證明一件事。
浮城有能力定期從陸地運輸來這種葡萄酒,不然每次的量隻夠所有人喝五天——超過五天酒就會變質,誰喝誰不要命——必定會出問題。
從藜歎息。“海洋運輸,成本低還快,可惜風神教很難做這生意。”
風神教的教徒與信徒以陸地短生種為主,鲛人的婚姻制度已經被公權力和夫妻隻能活一個的婚姻法幹碎,對風神教便沒什麼興趣。
而且,海國也不是吃素的,海運如此暴利,怎可能分人一杯羹?
*
珍珠貝海床。
海床上,珊瑚叢中,密密麻麻全是大小不一的珍珠貝。
最小的珍珠貝隻有巴掌大,最大的珍珠貝比千石海船更大。
無數鲛人在珍珠海床忙碌,或投放珍珠貝的食物,或撬開珍珠貝,從中取出珍珠,或塞進沙子,沙子過個數載數十載又是飽滿瑩潤的珍珠。
圖南在一枚面積方圓十餘丈的大貝面前停下,有數百名鲛人在合力撬開珍珠貝。
被打開的珍珠貝裡有若幹珠囊,鲛人持弧形銅刀割下珠囊,從珠囊裡取出一顆顆拳頭大的珍珠。
割下珠囊後,其餘鲛人也紛紛持銅刀與石刀切割蚌肉,将巨蚌掏空。
蚌肉可以自己食用也可以做成飼料喂魚,巨蚌更不會浪費,可以供鲛人居住。
圖南又走到另一枚正在加工中的巨蚌前。
珠囊裡掏出的珍珠不再是拳頭大,隻有蠶豆大,但數量多,目測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物以稀為貴,大珠生産多了就不值錢,而且養大珠需要的時間也更多,因此海國嚴格控制大珠的産出數量,但對四品及四品以下的珍珠數量限制很寬松。
珍珠貝隻有指甲蓋大小時塞進沙子,沙子養成珍珠後取出來,但珍珠貝還小,無法當做房屋居住,便繼續塞沙子養珍珠,直到能做為房屋居住。
因着個頭大,能塞的沙子也更多,出來的小珠自然更多。
鲛人們一邊切割蚌肉一邊閑聊。
“你們說陸地上的生物為什麼這麼喜歡貝石?雖然貝石剛采出來時确實很漂亮,但沒多久就會顔色暗淡,變黃,最終腐朽成灰。”
“誰知道陸地生物怎麼想的。”
圖南随口道:“可能是因為你們口中的沒多久對大部分陸地生物而言是半生,至于腐朽成灰所需的時間,那是他們的一生。”
最重要的是,貴族這種生物,從來不在乎奢侈品的價格,或者說越貴越好,貴,才能區别貴族與平民。
幹活的鲛人道:“就算這樣,小貝石也就算了,幾貝就能買到,就當買着玩了,但大貝石,貴得太離譜了。”
“買大貝石的都是貴族,對貴族而言,買大貝石花的那點錢說不定還沒他們吃一頓飯花的錢多。”
鲛人一臉我無法理解。“一個人的肚子就那麼大,再怎麼吃又能吃掉多少?”
“隻是吃當然吃不了那麼多錢,但要整點花樣,那花的錢自然多。比如吃面食,貴族吃的面食必須用磨過篩過很多道的細麥粉,食材要吃最新鮮的,最好是本地沒有,産地在千裡之外;還不挑時令,比如冬季要吃春季的時令蔬菜;更不挑味道,比如一道茄子,吃的時候要有雞肉的鮮美,其它蔬菜也一樣,吃的時候要有魚蝦的鮮或雞羊的鮮,兩者兼得最好,總之,雖然食材是蔬菜,但吃的時候必須像肉一樣。”圖南總結道:“雖然一個人的肚子就那麼大,再怎麼努力吃也隻能吃下那麼點食物,架不住他們在其它方面玩花樣。”
鲛人沉默片刻,發自肺腑的問:“想吃魚蝦的鮮便吃魚蝦,想吃雞羊的鮮便吃雞羊,想嘗肉味便吃肉,折騰那麼多不麻煩嗎?”
“不麻煩。”圖南答。“不繁瑣不能襯托食客身份。”
鲛人:“....”陸地生物的腦子是不是有點子大病?
圖南莞爾。
海洋就是這點好,任何食材都扛不住海水浸泡,這決定了不論貴族還是平民都隻能吃一樣的食物,頂天就是貴族可以随時随地吃到新鮮食材,而平民想吃新鮮得跑到當地去,但對平民并不麻煩。
做為魚,鲛人本來就是整個海洋到處遷徙。
像陸地生物貴族那樣折騰,就先不讨論這些工序裡要放多少鹽,而鲛人飲食放鹽少甚至不放鹽這些問題,就說大部分鲛人貴族上不了岸,就足夠物理遏制貴族的折騰。
而能上岸的,做為一條魚,你吃了那麼多苦,爬上岸就是為了折騰吃喝?
好吧,就算你是為了折騰吃喝,你也得有錢,你要有錢是不是得去幹活?
當然,也不排除你就是貴族,不差錢,但做為貴族,你明明能躺着衣食無憂一輩子,卻狠心讓自己吃大苦,隻是為了折騰一口吃喝,這種人,也有,但必定是少數,大部分還是長庚那種。
我放棄優渥輕松的生活吃那麼多苦受那麼罪就是為了爬到最高,不是為了一口吃的。
看了一會珍珠生産,圖南找到管理珍珠海床的珠曹查閱今年的珍珠産量以及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