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還疑惑這效率怎麼做到的,聽完白術的事迹才了然。
白術一邊接過家書一邊問圖南:“家父身體可好?”
圖南答:“他郁結于心,病情加重,在五個月前病逝了,是他的養子秋時為他辦的身後事。”
白術拿着家書的手顫抖了下。
“這封家書是醫館郎中石斛托我帶給你的。”
白術悲傷道:“多謝使君。”
美人憂傷,圖南見了,心不由跟着難受,想抱抱對方,她最見不得美人難過。
圖南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本來還能控制眼淚的美人被這麼一抱,眼淚立時止不住,噴湧而出。
美人哭了很久,哭得眼睛都紅腫,哭得眼淚枯竭,情緒才重新穩定下來。
“若有來日,我定報答使君。”
圖南擺手。“不必,在下隻是順手而為。”
美人道:“正因順手而為才更珍貴。”
恢複了穩定情緒的美人看完了家書,并寫了回信與其她幸存者的回信一并交給圖南,再親自送圖南離開,一送再送,一路送出兩裡,終于轉身時也是一步三回頭。
圖南看着白術一步三回頭的模樣,心中歎息。
美貌是稀缺資源,但隻有美貌就是純粹的災難,而不止美貌,與之匹配的卻不是出身,也隻是結果不那麼壞的災難。
交王星紀關切完為圖南準備的禮物進度如何便回了後宮,見白術不在,也沒心思去找别的姬妾,便在院子裡一邊練習射箭一邊等人,白術一回來便看到白術臉上又大又紅的眼泡。
“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圖南那家夥對你做了什麼?”
白術搖頭。“使君并未對我做什麼,是我阿父過世了,我父有三子兩女,隻我一人長成,我卻沒見上他最後一面,讓他至死都在挂念我,心中哀傷。”
交王星紀露出些微尴尬之色,旋即道:“這好辦,我陪你去一趟麗山郡,帶上策一起,也讓你父親見一見孫兒。”
白術聞言露出驚喜之色,感激道:“多謝大王。”
翌日收拾好東西準備回麗山郡的圖南:“....讓我陪交王星紀一起去麗山郡?不用了,我路上還有别的事,交王先走就好,不必為臣浪費時間。”
跟交王星紀一起走,這一路上每天見面,每天體罰,趕路已經很辛苦了,還要伺候交王星紀,還讓不讓活了?
收到回信的交王星紀才不信圖南的鬼話,立刻準備找圖南麻煩,還是白術趕緊攔住。
不是說要陪我去給父親掃墓嗎?
你再這麼跟圖南掰扯,耽誤了時間,被雨季困住,到時怎麼回來?難道你要在麗山郡渡過整個雨季?
交王星紀當然不想。
麗山郡的生活條件遠不如王宮,玩個幾天還行,呆一整個雨季,日子根本沒法過。
于是交王星紀一行先出發,圖南拖拖拉拉的等人走了自己再慢吞吞的走,然而,走了沒兩天圖南便後悔了。
交王星紀幺蛾子是真多。
出門在外都要求高水平的生活質量,但一個隊伍能帶那麼多東西?
能将日常生活使用的東西全都帶齊就不叫出門,叫搬家。
那怎麼辦?
委屈交王星紀是不可能的,那就隻能委屈沿途氓庶了。
沿途經過的每個聚落山寨被迫向交王星紀進獻大量禽畜,糧食倒是沒有進獻,熱帶的米味道一般,交王星紀從不食用熱帶産的谷米。
但還不如進獻糧食呢,聚落山寨養的禽畜耗費大量糧食,也是聚落山寨除去藥材外的第二經濟支柱。
進獻禽畜等于搶走氓庶一半的收入。
圖南一路上遇到十個聚落山寨至少兩個被搶過。
就這還是白術一路催催催,以思親為由要求以最快速度趕路,沿途不怎麼停留,不然被搶的就不止兩個。
圖南懊悔自己不該分開走,自己應該一起走,這樣交王星紀的下屬劫掠沿途山寨聚落時她也能阻止。
交王星紀那些下屬是不敢殺她的,哪怕是無惡不作,但這些人也不是石頭縫裡鑽出來的,殺了她,他們連同三族都要挫骨揚灰。
這些人平時殺人劫财毫無心理障礙隻是因為交王星紀庇護他們,讓他們不論殺多少人都不會受到懲罰,但殺了她,交王星紀不僅庇護不了他們,還會為了摘清自己将所有責任推給他們。
圖南無奈加快速度,但麗山郡窮,她出門騎的是一頭老騾,交王的隊伍裡卻俱是駿馬與大騾,哪怕不時停下收取進獻,速度也比圖南快。
圖南緊趕慢趕終于趕上時,都到麗山郡門口了。
那可是自己的地盤,本來就窮,再讓交王星紀多折騰幾番,日子還怎麼過?
終于趕上的圖南拔劍一口氣殺了八名王宮侍衛,再将八名侍衛的腦袋砍了下來,身體扔在聚落外頭喂野獸,腦袋鑽孔——熱帶地區除了不事生産的貴族都不留長發,想将腦袋串起來必須鑽孔——串成一串提溜着去找交王,送給交王當見面禮。
看到滴答淌血與腦漿的一串腦袋,交王星紀懵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大怒:“圖南你幹什麼?”
圖南微笑的看着交王星紀:“他們搶劫,本官維護治安,大王若有不滿,可以上書帝都告本官。”
你敢告,海皇立刻就會知道交國這些年的風平浪靜都是假象,而能做到這樣的風平浪靜,你一定整了大活。
當然,交王星紀也可以殺了她,反正熱帶這環境,被蚊子咬一口都能死人,死個官吏也不稀奇。
但咱倆的恩怨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就算我真的在交國死于意外,也不會有人信。
交王星紀腦子轉得并不慢,很快想明白圖南為何有恃無恐。
說真的,他并不畏懼圖南的有恃無恐,大不了就是再次削去王爵,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論怎樣,他都是皇子,折丹還能為一個死了的能臣殺死親子?
别說親疏有别,隻考慮現實,死人也赢不過活人。
交王星紀看向那一串人頭。
他沒直接動手殺圖南的最大障礙是圖南的武力,他與下屬們加起來都做不到一擊斃命。
但如此挑釁,咽不下這口氣。
交王星紀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手不自覺的握住佩劍,侍衛們不敢殺圖南,圖南又何嘗敢殺自己,若自己....就算不能殺死圖南,能砍幾劍也是好的。
察覺交王的動作,圖南也握緊手中劍。
見車外的氣氛越來越不對,車内的白術陡然在熟睡的嬰兒大腿内側狠掐了一把,力道之重幾乎掐下一塊肉。
“嗚哇....”
交王星紀扭頭看向車内。“怎麼了?”
“大王,策驚了夢魇....”
白術眼含淚水,一臉擔憂的抱着嬰兒從車内跑出,将嬰兒遞給交王星紀。“策素來依賴大王,大王哄哄他看看效果吧。”
交王星紀猶豫了下,還是松開劍接過嬰兒。
在交王星紀抱嬰兒時白術對圖南打了個眼色,快走。
圖南識趣的辭别走人,走的時候還不忘以既然大王不喜歡就作罷的名義将那一串人頭帶上,也沒扔掉,而是找了根長矛挂在長矛上,當旗幟扛着,一路慢悠悠的走在交王隊伍前頭。
效果驚人。
有這麼一串人頭在前面晃悠,侍衛們再去劫掠的膽子就沒了,交王星紀對吃食不合意時,這些人也拖拖拉拉的,氣得交王星紀當場下令将最推诿的三名侍衛用鞭子活活打死,剩下的人才積極起來。
一離開交王隊伍,衆人立刻頹喪下來。
交王很可怕,但再去索要進獻,真的不會讓麗山郡丞長矛上的人頭串再多變得更長嗎?
正頹喪間,忽聽少女的聲音。
“幾位大兄怎麼還在這裡?”
衆人擡頭一看,見是白術的貼身侍女,歎了口氣,簡單說了說如今的兩難處境。
侍女想了想,道:“為何一定要進獻,不能花錢買嗎?”
衆人:“....”
可交王星紀沒給錢啊,在交王星紀看來,他是交國的君王,氓庶勞作供養君王是天經地義的事。
給錢?
那與倒反天罡何異?
侍女委婉道:“大王不谙民生,但諸位可以代為分憂。”
衆人:“....”
可我們吃飯買東西也從來不給錢,現在讓我們給錢,是不是太丢人了?
侍女繼續道:“你們并非大王,隻是大王的臣仆。”
命和錢,你們總得選一個吧?
衆人不太情願的出門花錢買禽畜。
“一隻雞三十貝,正常一隻雞也才十二貝,你搶劫呢?”
氓庶瑟縮着立刻就要改口,卻被人按住肩膀。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圖南一隻手按着氓庶一隻手按着腰間劍,笑吟吟道:“麗山郡最新物價就是這樣,你們愛買不買,不買就滾。”
衆人:“....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