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南一邊看五郎吃杏一邊道：“以後白天送棠去海裡的神廟吧。”

五郎咽下嘴裡的杏肉，下意識問：“棠跟着陸地生物接觸什麼不好的東西了？”

“這裡的開化夫諸家庭對男孩和女孩的态度不同，她跟夫諸幼崽接觸多了，不免接觸到他們的思想。”圖南對五郎說了之前與棠的對話。“雖然我确實沒打算給她買宅邸，但在她的認知裡我可以是一個不給所有崽買宅邸的母親，絕不能是一個不給雌崽買宅邸的母親。”

父母不着調不像話與父母端水端成跷跷闆是兩回事，前者是性情灑脫，後者是生怕崽不打起來。

五郎贊同。“她太小了，不能讓她與陸地生物産生更多接觸，有合适的神廟選擇嗎？”

思想的侵蝕是體現在生活細節中的，不論他與圖南如何嚴防死守都不可能完全防住，隻能通過減少接觸來預防，但也不能完全不接觸，棠是他未來的繼承人。

做為下下下一任海皇，棠不能不了解自己的民。

君王不知民，做決策時太容易出問題，而君王随便一個錯誤決策都是無數氓庶的悲劇，偶爾一兩次錯誤決策還行，多了就會滋生民變。

且不說鎮壓民變必然會導緻一地人口銳減，比如前幾年那些從降成鄉的縣，隻說大軍出動，燒的都是錢，還不會有任何回本。

在陸地上生活，在神廟裡學習，正合适。

圖南道：“沒有，最近的神廟都是幾百裡外，光接送都成問題。但問題不大，望雲縣周圍十二裡的海域屬于望雲縣管轄，海邊往來鲛人那麼多，不可能沒人不需要神廟，我可以給鲲鵬神廟寫信，請它們派人來此修建神廟。”

五郎贊同。“我知道一些不錯的先生，可以寫信問問願不願意來望雲縣。”

圖南道：“能來最好，若不願意也不要勉強，強扭的瓜不甜。”

五郎嗯嗯點頭。

大神廟的回信需要時間，圖南決定先解決棠與街上其它幼崽玩不到一起的問題。

花兩日時間動手做了三十把彈弓與數張兒童弓，圖南向街上幼崽發出邀請：小家夥們，一起去林子裡獵雉兔。

棠雖然射箭射不中獵物，但她拉得開弓，拿彈弓打東西也有準頭，其它幼崽能挽弓的一個沒有，能打彈弓的倒是有，但打得準的不多。

幼崽如叢林裡的猴群，慕強得直白。

當看到棠能挽弓，擅彈弓，而自己做不到，其它幼崽立刻不再嫌棄棠矮得仿佛還在喝奶的幼崽，紛紛找棠學彈弓學弓。

棠拿着弓與彈弓思考須臾，很快答應，但有條件。

“什麼條件？你說？”

“你們分成小隊将這一片圍起來，找雉兔，将雉兔驅趕到這邊來。”

“好。”

“沒問題。”

因為這一片是柴草山，有許多砍柴樵夫，不需要擔心豺狼虎豹，圖南很安心的坐在樹下看書，終于從書裡擡頭時看到了一場射擊遊戲。

棠射箭的準頭不好，年紀太小，射箭經驗也不夠，迄今為止就沒獵到過獵物，但數十隻雉兔被趕到一小塊區域，射中獵物的決定因素便不再是準頭，而是沒有被黴神罩頂的尋常人運氣。

棠一手一隻肥兔子跑到目瞪口呆的圖南面前。“阿母阿母，我獵到兔了，看。”

圖南：“....你怎麼想到的？”

棠茫然。“什麼？”

圖南問：“你怎麼想到讓他們去驅趕獵物的？”

“書上有教啊。”

圖南一臉困惑：“書上？那卷書？”

什麼書會教人怎麼圍獵？

“史書啊，史書上有說，打獵時很多人将山圍起來，将獵物趕到一起，再射箭，可惜這裡人少了點，隻能圍一小塊林子。”

誰會在打獵時那麼大動幹戈的将整座山圍起來？

不對，除了王公貴族，誰打獵會被記入史冊？

圖南思考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棠表達的意思。

哦，貴族，那合理了。

“棠真棒，親一口。”

圖南歡快的将棠抱起來親了兩口。

棠樂得嘴角咧到耳後根。“今晚吃烤兔子。”

圖南應道：“好，吃烤兔子。”

“棠！”

“你在朋友在喊你。”圖南再親了棠一口，将小家夥放回地上讓小家夥去找朋友。

“來了。”

棠将兔子留給圖南，自己跑回一群幼崽中。

“怎麼了？”

一名稚童對棠道：“棠，你來評評理，雉兔是我們趕過來的，你說我們該不該拿一份？”

棠點頭。“該。”

稚童一指負責射箭打彈弓的幼崽。“但他們不讓拿。”

棠看向因為能挽弓與彈弓打得準而被自己安排打獵的稚童。“為什麼不讓？”

稚童委屈道：“雉兔是我們打到的。”

“是他們驅趕過來的，他們也出力了，該拿一份。”棠拍闆道。“這樣吧，獵物分兩半，射箭打彈弓的分一半，驅趕的人分一半。”

兩邊的稚童接受了這個建議，然後産生了新問題，射箭打彈弓的稚童、驅趕的稚童每個都想在自己那一半裡多分一口肉。

棠沒轍，隻能将獵物集中起來，親自分到每個人手裡。

将獵物均分為若幹份，射箭打彈弓準頭好，打中獵物多的，驅趕組裡找到雉兔窩多的，分兔腿雞腿，其餘人拿剩下的，總算沒讓幼崽們打起來。

然後又發現新問題，雉兔隻有十五隻，人卻有二十七個，需要将雉兔分割，但沒刀，就算有刀，肢解十五隻雉兔對幼崽們也是很大的工程量。

一直安靜當觀衆的圖南提議：“要不你們将雉兔整個烤了再分食。”

棠道：“可我們不會烤。”

圖南放下書。“我教你們。”

就算是烤，也有很多烤的方式，圖南為了省事，選擇将雉做成叫花雞，用她帶來的匕首剖開雞肚子，取出内髒，再塞滿野菜野果菌子。

兔子麻煩一些，除了掏内髒還要剝皮，清洗後刷蜂蜜，最後用樹枝串起來放火上烤。

成品做出來後棠拿着雞腿給圖南。“阿母，雞腿可香了，你嘗嘗。”

圖南看着發焦的雞腿，堅定搖頭。

雉兔的燒烤環節，除了蜂蜜是她仗着鲛人的敏銳嗅覺找到蜂窩掏的，其餘環節她皆隻動口不動手，親眼看到幼崽們掏内髒時将苦膽弄破了。

烤的時候因為她的監督倒是沒有生的，但有烤焦的。

她敢吃才怪。

棠不死心的将雞腿往圖南嘴裡怼，發現圖南的嘴巴始終緊抿，别說烤肉，油都流不進去。

圖南笑吟吟的看着棠。

小樣，你玩的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還想跟我鬥，做夢。

棠癟嘴，眼眸含淚的盯着圖南。“阿母....”

幼崽兩眼含淚的模樣太可楚楚動人，圖南情不自禁：“诶....”

棠眼疾手快将烤肉怼進圖南嘴裡，還貼心的拍了下圖南的下巴。

圖南：“....小雜魚，你欠抽。”

一番雞飛狗跳後，終于将肉吐幹淨的圖南帶着一串幼崽們回到城裡，分别時約定自己下次休沐時再來狩獵——雖然平時也可以，但圖南覺得做人還是别太過分，平時工作不到一個時辰已經是踩着底線，連一個時辰的面子都不裝，陸君想看在業績上對自己睜隻眼閉隻眼都不行。

與小夥伴們一一道别，棠轉身時發現圖南一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