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圖南放出軍事訓練與兵役的消息起,每天都有人趁她請街上幼崽吃飯時跑來搭話。
“對,隻要能完成每歲兩個月的軍事訓練,每次軍事訓練都達到及格線,那年滿二十三歲後不論男女都能分到五十畝中田,若被選入正規軍,便能分到五十畝良田,若進入邊軍,便是百畝良田。”
“女人為什麼也能分田?我名下有六百畝良田,是當初服兵役時立下戰功,皇所賜,請問我是男人還是女人?”
“已經滿了二十三歲該怎麼辦?那就隻能按人頭分到十畝地,軍事訓練也要照常參加,直到三十歲,三十歲起每歲要服三個月徭役。當然,若你覺得自己身手過人,也可以來官府報名,隻要通過考核,可以直接進正規軍。”
“女人懷孕了怎麼辦?每歲服兩個月兵役,哪有時間懷孕?不小心懷上了呢?首先,海國的成婚年齡,你們是夫諸,法定結婚年歲是三十歲,以前的我就不管了,但從現在,未滿三十而婚者,男女兩家一起抓去礦山做苦役;其次,懷孕影響了軍事訓練,全家罰一歲苦役,所以你們最好注意點。”
“這麼多兵怎麼養得起?你是想說是不是窮兵黩武吧?不會,海國常備軍兩百萬,雖然很多,但與我們的鄰居數量一比,遠遠不夠。所以你們不用擔心自己軍事訓練時足夠優秀卻無法入選,隻要你們夠優秀,一定會入選,海國對兵源需求源源不斷。不過我也醜話說在前頭,軍事訓練很辛苦,規矩也多,在軍營裡犯了錯是要死人的。”
“哪些過錯會死人?軍營裡男女同營,女幹□□子一定會被殺。”
在圖南以最快速度将海國的田制以及最容易死人的軍規科普出去後,望雲縣的練兵場也終于落成,三十名年老體衰與傷殘退伍的退伍兵并長白雲島大營裡百名年輕力壯的新兵、老兵帶着大量物資一同來到望雲縣練兵場。
随退伍兵教習一起來的五郎騎着馬圍着練兵場跑了一圈,又帶人檢查了一遍練兵場府庫裡的訓練用軍械庫藏,營中雜役人手,這才回來尋總教習禀報。
“軍械隻有一百杆木矛?”
五郎補充:“負重沙袋有五千。”
總教習一臉無語,不知該說望雲縣長用心還是不用心,說用心吧,一百幹木矛也太敷衍了,說不用心吧,五千負重沙袋還真是準備到癢處了。
練兵場的軍事訓練也不是一開始就上手各種兵器,而是練隊列和體能,對沙袋需求遠勝于木矛。
“做飯的雜役多少?”
“做飯的雜役共二百四十四人,其中五十五歲至六十五歲百九十八人,六十五歲以上四十六人。”
總教習再度無語。
望雲縣長是将練兵場當做濟慈院了嗎?
且不說練兵場四季開張,本地氓庶可以分批進營,根本用不着這麼多人,就算用得着這麼多人,用年輕力壯的青壯不好嗎?
五郎解釋道:“我們來的人太少,人手拮據,有這些老人安撫不懂事的稚童,想來能省不少事。”
一些老人而已,吃不了多少飯,總教習也無意與圖南計較什麼,一邊收拾營地安置帶來的物資一邊派人去通知圖南,趁着農忙還沒開始,趕緊将縣裡十歲以下稚童送來。
五郎主動請纓去傳話。
對這位縣長情人,縣裡的吏民都認識,不論是那張美得一眼萬年的臉還是圖南一邊摟着美人一邊辦公,都令人印象深刻,終身難忘。
五郎都不用信物,憑着臉直入官署,卻沒見到圖南。
米獻對五郎解釋道:“你來得不巧,縣長前日下鄉去了。”
五郎不解。“好好的怎麼下鄉去了?”
本來就不是什麼機密,米獻坦誠回答:“還不是分地鬧的。”
在出身本地女吏們的大義滅親下,本地地頭蛇從内部崩潰,或死或牢底坐穿,望雲縣的人口也憑空增加三成半,土地增加三成。
當然,盡管辦事的本地女吏隻能依附縣長,但圖南并不會完全信任她們,在大義滅親了父兄後,這些女吏必然憑借血緣與出身成為新的地頭蛇,為防萬一,圖南又令帝都空降派二次清查人口與土地。
土地與人口再次增加半成。
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想成為官吏,完成階級躍升的人,圖南一口氣辭了十五名本地胥吏、雜吏,重新篩人補上。
搞清了人口與土地,吏治也折騰明白,該分地了。
年滿二十三歲者,分地十畝。
未滿二十三歲者,先不分地。
聽起來很容易,但實際上....分地是個技術活,離水源遠近,土地貧瘠還是豐饒,根本無法做不到讓所有人都滿意,反倒一個不慎就會導緻農人打起來。
第一天分地便發生了農人械鬥,有一名胥吏被農人的糞叉誤傷,傷口感染,不治身亡。
圖南反應迅速的将械鬥的農人抓進了牢裡,但死去的胥吏無法活着回來,還活着的胥吏也不太樂意再幹這活,除非圖南允許他們暴力鎮壓有意見的農人。
圖南:“....”我要不了解你們都啥德行,說不定會考慮,但我清楚,放權給你們,你們要不趁機撈個盆滿缽滿,我就不叫圖南。
但擺爛也不行,趁早将地分好還能種一茬宿麥,再耽誤下去,宿麥就耽擱了。
無奈,圖南隻能捏着鼻子親自帶人下鄉去主持分地,為了分地的事,連今日軍營來人接受練兵場都沒顧上。
五郎皺眉:“分地如此危險,你們怎麼不攔着她?”
米獻答:“這是府君的決定。”
五郎噎了下,很快調整好狀态,進入正題,告知練兵場的情況。
“三日後便可開始訓練,總教習讓官署盡快安排十五歲以下稚童入營,還有,縣裡可有匠人,雖然我們帶了一部分軍械,但不可能夠所有人用,仍需招募匠人制作更多。”
稚童入營早就安排好,米獻一個人就能收尾,反倒是招募匠人....圖南也缺匠人,縣裡凡是會點手藝的匠人都被圖南安排去制作農具、土木工具了,實在擠不出人手給練兵場。
但這難不倒米獻,米獻表示十天後就能找一批匠人給練兵場。
待五郎離開,新上任的代田曹孫靈湊了過來。
“主薄,縣裡的匠人縣長自己都不夠用,哪有多餘的匠人給他們?”
米獻拍了拍孫靈的肩膀:“眼光看廣些,望雲縣是海國之縣,海國卻不止海國一縣。咱們這是沒匠人了,中雲島與東雲島有,實在不行....”
米獻看向帝都空降派的胥吏們。“不還有他們呢。”
雖然是帝都空降,但不代表空降派胥吏們全都出身帝都,他們隻是在帝都通過了官考,實際上來自海國各地。
米獻道:“你好好準備秋種,府君對秋種看得很重要,不容有失。”
“卑職明白,定不會辜負府君的期望。”
圖南為了不耽誤秋種都親自跑去分地了,秋種要有個意外,圖南就得提刀殺人了。
猶豫片刻,孫靈還是道:“隻是在數月前的戰争中損失大量人手,不免影響明歲收成。”
“那不是問題,府君聯絡了商人,過幾日便會有一千頭耕牛運來,足以代替人力。”
孫靈擔心道:“一千頭耕牛?雖然抄了地方豪族,但府君要做的事那麼多,錢如何夠?”
見慣司非做法的米獻安撫道:“不夠便賒賬,回頭找帝都要錢還債,望雲縣是新地,所以你不清楚。海國的财政政策比較特殊,地方必須将每歲稅賦與一歲的賬冊、明歲的預算一同送至帝都,帝都再根據賬冊與預算分配财帛予地方。以咱們府君的頭腦,必定能畫出又圓又大的餅,令帝都分更多财帛給咱們。”
孫靈愣了下。“稅賦運過去再運回來,何以如此麻煩?”
防地方坐大呗,米獻答:“談不上麻煩,海國海運便利,稅賦送至帝都,帝都再分配回來,最多三個月,很便利。”
農忙在即,為防父母舍不得半大稚童的勞動力,征稚童入練兵場需一部分軍卒跟着胥吏下鄉找人,确認沒有漏下人。
五郎再次請纓,如願見到在鄉下給人分地的圖南。
“我知道這地不夠好,但它也不差啊,是中田,最重要的是它離你家很近,擡擡腿的事,你每天去耕作時路上可以節省更多時間,更用心的伺弄田地。若是離得遠了,你花在路上的時間多了,能給田地的時間就少了,為了節省時間,隻能随便撒點種子,但這樣的話,怎麼可能有好收成?”
“我知道這地離你家有點遠,但你有沒有發現,它們是連在一起的,你不需要像别人那樣,上午忙完東邊的地,下午跑西邊去種地,路上太耽誤時間了,地都在一起,種起來能省多少事?”
再次搞定一批人,圖南打開竹筒喝了一大口水,她這輩子說的話都沒這幾天說的加起來多,嗓子都快冒煙了。
看圖南忙得差不多,五郎這才湊過去,将一筒蜂蜜水遞給圖南。“他們隻是氓庶,你實在沒必要如此客氣。”
有蜜水,圖南立刻舍了自己的涼白開,捧着蜜水咕咚咕咚,喝完後才感覺恢複半條命。“可我要在這裡呆十年,我以後要施行什麼政策都需要他們配合,不在一開始得到信賴,以後不論想做什麼都會束手束腳,你來征稚童入營?”
圖南一邊說一邊勾住五郎的脖子,将五郎的臉拉下來親了一口。“我好想你。”
五郎歡喜的摟住圖南。“我也想你,昨日去找你,都沒找到人。”
圖南目不轉睛的看着五郎的臉。“等這陣忙完我就有時間了,一定好好陪你。”
這段時間天天在鄉野裡對着農人早衰蒼老幹扁的橘皮臉,審美都快被扭曲了,必須多看幾眼美人臉洗眼睛。
五郎心疼的看着圖南:“你都瘦了,到時候我給你好好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