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寄眠出來沒跟聞渡再說一句話,跟頭牛似的一個勁兒往前沖,氣不帶喘地爬回五樓275班。
他回到座位,陸堯在整理各科的試卷,随口低聲問一句:“又吵架了?”
說完,他忽地想起他們和好還沒兩天。
“我才不跟他吵。”
溫寄眠趴在桌上,頭埋進臂彎裡,發出的聲音又輕又悶,但能聽出他内心的不爽,“睡了。”
陸堯低頭看腕表,離午休結束沒五分鐘了,“……你睡。”
幾分鐘後,午休結束鈴聲如約打響,溫寄眠沒能睡着,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偏頭看陸堯,問:“你有沒有覺得聞渡最近有點奇怪?”
“不知道。”
陸堯搖了搖頭。
他能和聞渡接觸的機會少之又少,并且他對聞渡的了解要麼來自于溫寄眠,要麼是陸淮。
他思索了會兒,确定自己沒在陸淮嘴裡聽到過相似的話。
溫寄眠頭轉了回去,不知道是困了,還是心情糟糕透頂。
陸堯盲猜是後者。
他從抽屜裡找出下一節課要使用的物理書,瞥見那已經在溫寄眠桌腳擺了一上午的禮物,發問:“禮物你還沒送給他呢?”
談起這件事,溫寄眠的心情比各種秾麗顔料打翻後混合形成的色彩還要糟糕,“沒想好怎麼送。”
新年禮物哪天送,都沒有當天送有意義。
陸堯聽言則是一臉震驚,張大了嘴久久無言。待他消化完,神情怪異地開口:“你居然還會糾結這種事?”
“……”
溫寄眠不想說話。
其實他昨晚到聞渡家樓下了,他還撥了個視頻通話過去,可聞渡拒絕了。
他就盯着那扇透着光亮的窗,鬼使神差的,沒堅持當天送出去。
物理課代從走廊外進來,抱着一沓作業本,他放在講台上,朝溫寄眠喊道:“溫寄眠,趙老師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
柳老師接到教導處的電話後,掐着時間去教室把聞渡喊了過來,念及辦公室裡還有其他老師,而且待會兒趙老師也要把另一位學生叫過來,于是他在自己的辦公位上拿出提早打印出的紙張後,領着聞渡去辦公室旁邊的外廊上。
午休結束後,在下午第一節上課前,有十分鐘的醒神時間,學生在外欣賞綠植,或是去廁所洗把臉都可。
因而這條串通高一至高三的外廊彼時也會有學生站着向外眺望,認出柳老師的學生紛紛止了步,幹脆和不認識的同學擠在一塊兒放松心神。
柳老師當了很多年的老師,但他是頭一次當班主任,高一的時候295班也有過幾個談戀愛被他抓包或是被教導處抓到的。他從接到電話,到思量如何處理,其中過程也不算陌生。
他每次對學生的開場白大都一樣,“劉老師剛剛給我打電話了,你談戀愛了?”
聞渡如實答:“沒有。”
“老師信你。”
柳老師微微笑,卷起手中的紙,上面的黑字内容被卷進内部,“蔣老師和其他學科老師最近都誇你上課認真,我也看在眼裡,你别太繃着自己,給自己太大壓力,勞逸結合起來,有時間多跟陸淮、陳揚那兩個皮猴子打打球,或者自己多在教室外走動兩下。”
聞渡颌首低眉,應道:“好的,老師。”
“回教室吧。”
柳老師拍了他的肩,隻覺得學生有了心事,性子比以往沉悶了許多,曾經作為皮猴子一員的影子在他身上是半分都看不見。
柳老師心想,或許是忽然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現在開了竅,轉而一頭紮進書海裡。
他心裡既喜又憂,作為班主任,他最好長時間多觀察、留意,時不時勸導學生一番,免得學生給自己太多壓力,哪天稍不留意就被壓力壓垮了。
聞渡轉身進入樓道裡,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段誤會算告了一段落吧,隻要下次别再發生類似的誤會……
“……”
聞渡腳尚未邁下樓梯,同在樓上,拐個彎正要下來的溫寄眠碰上,兩道視線短促交接,聞渡如同無事發生,擡腳走下樓。
他的思緒很亂。
一邊清晰地明白自己不應該繼續做出與十六歲舉止差别過大的行為,進而影響到别人的人生軌迹,一邊他學不來别人的口中的自己。
如果溫寄眠一直晾着他不管就好了,就像最開始的那幾天,相安無事,互不打擾。
聞渡每下一層階梯,就在心裡數步數,回到教室,上課鈴聲響起,他驚覺掌心黏膩,生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無法設想在剛才那種情況下,如果溫寄眠追上來問責又是另一副怎樣的光景,不湊巧可能還會被柳老師撞上,屆時他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不過,幸好沒有。
他坐下,抽出一張紙巾擦掌心。
“聞渡,老柳找你什麼事啊?”
陸淮拿筆戳他後背。
前桌姚佳敏也偷偷豎起耳朵聽。
聞渡避重就輕,撿着話回:“學習上的事,說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陸淮連連點頭,“嗯,的确是老柳會念叨的話。”
“噓,老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