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徽幾乎和任素秋前後腳到家,她到家時任素秋剛推開門,還沒來得及關門。
任素秋今天走的時候沒下雪,便沒打傘,晚上估計是走着回來的,淋了滿頭的白。
門口地墊上落了一些碎雪,看着稀稀拉拉,很顯髒。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任素秋猛地回頭,滿臉警覺,徐如徽腳步一滞,停在了原地。
她和任素秋對視,任素秋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卸下全身的防備。
徐如徽揣在口袋裡的手不動聲色握成了拳頭。
她若無其事地走近任素秋,說:“晚上跟張夏旬出去吃飯了。”
任素秋好像還沒反應過來,表情很僵硬。
徐如徽很自然地問:“怎麼了?”
任素秋這才回神,口吻很硬地說句:“沒事。”
母女倆一前一後進屋,任素秋一句話也沒說,直奔自己的卧室。
徐如徽看着任素秋把門關上,轉身坐在了沙發上。
十點一刻,徐如徽手機上收到一條短信。
【新年好,阿如。】
這一切都在徐如徽意料之中,她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拿起手機直接撥過去一通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對方一接通就開始咳嗽,聽上去病情很嚴重的樣子。
“阿如啊。”他說。
徐如徽“嗯”一聲:“身體不舒服?”
他粗嗓子笑了一聲:“年紀大了,老毛病,今年鹿上太冷了,凍的吧估計。”
徐如徽反應平平,嘴上一句關心沒有,隻問:“還是之前那張卡嗎?”
對方停頓幾秒,幹笑着說:“是。”
“嗯,我知道了,”把電話挂斷之前,徐如徽跟他說,“我之前好像跟你說過,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我,不要找她,惹了她,大家都不高興。”
他急忙說:“我沒找她,我就是去吃飯,誰成想也能碰到她啊,這大過年的,她怎麼還在上班,真是的。”
徐如徽聞聲笑了下,覺得他說這話很可笑,這世上大概隻有他能把日子過得那麼舒坦。
但她嘴上什麼也沒說,也沒交代什麼,很冷漠地挂斷了電話。
挂斷電話後,徐如徽給早已熟記在心裡的卡号打了一千塊錢,然後起身洗漱睡覺。
第二天是今年農曆年最後一天,大早上任素秋便開始貼春聯,中午倆人一起包了餃子,晚上六點任素秋做了幾個菜,倆人把這個年過得還算體面。
飯後任素秋以犯困為由躲去房間,徐如徽知道她是昨晚的壞心情還沒緩過來勁兒。
晚上八點,春晚準時點播。
徐如徽一個人在客廳坐着。
這幾年大家對春晚似乎都抱有看熱鬧的态度,八點剛開始,朋友圈就開始出現各種段子,微博也很熱鬧。
八點半,徐如徽收到張夏旬發來的微信。
徐如徽以為是什麼祝福,打開卻看到幾行亂碼。
【你快去短視頻app。】
徐如徽不解,卻也照做。
将亂碼複制粘貼至短視頻app,視頻很快彈出來。
是一段監控錄像,看着很糊的樣子。
文案上寫着:【你看合家團圓的春晚,我品真正的百味人生。】
徐如徽掃了一眼,正要調去微信問張夏旬這是什麼東西,卻在視頻出現聲音的那一秒僵住了身子。
視頻還在繼續。
視頻中的吵鬧也愈發得尖銳。
徐如徽目光盯着手機屏幕,視線裡卻什麼都看不清。
她沒有落淚,隻是一瞬放空發呆。
可她的耳朵還是很靈敏。
曾經親身經曆的畫面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她記得那一年。
鹿上下了很大的雪。
那天任素秋心情不是很好,一大早起來就陰着一張臉。
中午任素秋說要帶徐如徽去吃漢堡,徐如徽本來是不想去的,覺得太冷了,後來想想好像每年總有一兩天任素秋會帶她去。
她不忍打擾任素秋的興緻,便跟着任素秋出門了。
吃東西時和往年一樣,任素秋什麼也不吃,坐在一邊發呆,時不時催促徐如徽快一點。
徐如徽中途去上廁所,結果衛生間沒有衛生紙,她又折返回來準備向前台要一點餐巾紙救急,卻看到她原本坐着的位置坐了一個男人。
不知為什麼,徐如徽一眼就認出了那男人是誰。
是她的父親。
曾在她童年出現過的父親。
她站在不遠處,看着她的父親和母親,倆人不知在說些什麼,雙方越來越氣憤。
最後是她的母親忍不了了,破口大罵說:“如果當初不是你!我現在根本不是在過這樣的日子!現在你想要回去?你做夢我告訴你!徐乾,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村裡有特殊申請了是不是,你想把孩子要回去申請補助是不是?你當初怎麼不要?當初不是你天天算計着把她送人嗎!”
徐乾态度也沒好到哪裡去,臉紅脖子粗地跟任素秋吵。
他嗓門比任素秋還大,“我送人?咱倆到底是誰想把她送人?剛出生你就讓你媽把她拿走,說看一眼都覺得惡心!沒滿月就送到我這兒,好,我看在她是我女兒的份上我也收了,費勁吧啦地養到三歲,你說抱走就抱走。”
“我為什麼不能看見她你不知道?”任素秋大喊,“你當初但凡幹一件人事,我也不會一眼都不能看見她。”
“好啊,那你别要走啊,”徐乾冷笑,“任素秋,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後來又把她抱回來,你不就是想多要一個人頭多分一套房子嗎?不然我說跟我姓你能同意?”
任素秋也笑,“好啊,那你現在要走吧,你要啊!你看她跟不跟你!”
“我不要,”徐乾破罐子破摔,“我跟你說吧,我根本不用要,你給我開個證明就行,她還給你養。”
任素秋罵他做夢。
徐乾惱羞成怒,想要動手,工作人員急忙過來阻攔,周圍很多在店中躲雪的人伸着腦袋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