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之外,徐如徽站在不遠處,聽着她的親生父母雙雙都在說如何如何不要她。
徐如徽想不明白。
她也見過身邊其他人的離異家庭,可大多都是父母在争搶孩子的撫養權。
比如張夏旬。
張夏旬父母離婚時,母親想把她帶走,父親不願意,最後父親把她争下來,母親因為傷心遠去他鄉,沒幾年,她父親再婚再育,她父親雖然總讓她放寬心,叮囑她她仍是他心中唯一的女兒,但她總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
每一次張夏旬跟徐如徽吐露這些心聲的時候,張夏旬都會拐着彎地說羨慕徐如徽,至少徐如徽的母親沒有再婚再育,她還是任素秋唯一的孩子。
每一次,徐如徽都沒有反駁過。
她隻是安慰張夏旬說:“孩子都要結婚的,真正的家都在以後,慢慢來,不要着急。”
其實在很多時候,徐如徽對于自己和任素秋的關系,還算樂觀。
因為至少當初,是任素秋親自把她抱回來的。
而常言道,天下為父母的,沒有不為孩子計深遠的。
徐如徽雖然偶爾也會想起小時候被丢棄的畫面,但她逐漸長大,又和任素秋同為女性,很多時候都會學着從另一面理解任素秋。
畢竟那個年代,離異女性确實在很多時候都比較苦。
所以她以為,隻要任素秋最終接回了她,那這結果就算是好的。
如今這結果掰開在她眼前,她親眼看見裡面爛到幾乎流膿的芯子,她沒覺得恨,也不覺得痛。
她隻是想不明白。
她走到任素秋面前,問她:“你現在也是一眼都不能看見我嗎?”
任素秋沒想到她把這些聽了去,張了張嘴,從剛剛和徐乾咆哮對質的“潑婦”變成了啞巴。
她又看向徐乾。
徐乾挺尴尬的,撓了撓頭說:“你别看我,我養不起你。”
任素秋大概也覺得尴尬,掏一張十塊錢塞給徐如徽,讓她打車回家。
徐如徽沒打車,攥着那十塊錢走着回去的。
她從城北走到城南,雪很大,她走得很辛苦,也很慢。
所以她沒有任素秋到家快,而任素秋以為她跑去了别的地方,還驚動了趙酉識一家。
最後回家的時候,她被趙酉識訓斥:“有什麼事不能提前說一聲?長個嘴不會說話就把舌頭割掉!”
後來趙酉識問過她一次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沒說。
一直到現在,趙酉識都不知道。
趙酉識隻知道,她突然就開始讨厭漢堡類的快餐。
也不愛去城北逛街,路過都似乎覺得惡心。
好在趙酉識這人情商高,為人處事也足夠體面。
她不說,他便沒有再問過。
現在好了。
又要被趙酉識知道一件她很丢人的事情了。
徐如徽想着,苦笑一下,給張夏旬發消息說:【誰發的啊,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張夏旬直接回的語音,大罵道:“不知道哪個龜孫子為了博流量發的,現在大家都還以為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呢操!評論區全擱那兒這這那那,我操/我真是操了!怎麼那麼傻逼啊啊啊啊!”
徐如徽這才想起來去看評論區。
果然如張夏旬所說,大家都以為這是今天剛剛發生的事情,很多人都在辱罵徐乾和任素秋不配為人父母,也有很多人在講自己的悲慘童年故事,當然更多的都在心疼這個小女孩,并為之祈願,希望她能早點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家人和生活。
慶幸的是,這監控視頻實在太久遠了,畫面很模糊,并不能看清每個人的長相。
能看得清楚的,隻有徐如徽一個人。
以及很熟悉徐如徽家庭的人。
比如張夏旬。
她沒等到徐如徽回微信,就擔憂地直接撥了一條視頻通話。
徐如徽接通那一刻,張夏旬看着徐如徽平靜的面孔,蓦地扁起嘴巴自己眼眶堆滿了淚。
“你哭什麼啊?”徐如徽語氣聽上去很輕松,她說,“真的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都沒跟我說過。”張夏旬哽咽地說。
徐如徽說:“這有什麼好說的,我也是會尴尬的。”
張夏旬聞聲眼淚啪啪地往下掉。
徐如徽看着她,幾秒後,皺着眉把視頻挂了。
張夏旬那邊沉寂很久,發來一條:【對不起,是我不夠關心你。】
徐如徽坐在沙發上,沒有回複張夏旬。
九點鐘,徐如徽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她偏頭看過去,隻見是一串号碼的來電。
她沒開鈴聲,手機安靜地亮着。
亮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把手機拿起來,接通。
趙酉識聲音就在耳邊,也似乎就在不遠處。
他說:“徐如徽,開門。”
他聲音是喘的,像是一路跑着回來的。
收音筒裡,徐如徽能聽到他時而淺時而深的呼吸聲。
有風夾雜其中,熙熙攘攘,讓徐如徽覺得這間屋子都熱鬧起來。
這風似乎穿過手機進入了徐如徽喉間,刀割一般,她蓦地嗆聲咳嗽,垂眸的一瞬,褲子上宛若落了一場大雨,全是濕迹。
雨水滾燙,燙得她根本站不起來。
徐如徽沉默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深深歎了口氣,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