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晃動,成片的白色鼓包從取景器中略過,男人眯着眼貼在接目鏡前,仔細調整焦距圈對準鼓包不遠處的空地,将鏡頭從場内每個人臉上一一略過。
似是始終沒有找到目标,男人不斷移動鏡頭,面上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在找我?”
身後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男人笑意僵在臉上,扭頭看向聲音來源,就見他的拍攝目标頂着張笑眯眯的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楚衡看着趴在地上傻了眼的男人,挑眉:“都拍到什麼了?”
男人打了激靈,立馬扛着相機爬起來,扭頭就要跑。
幾分鐘後。
男人雙手被麻繩捆着反剪于背後,歪着身體跪坐在瀝青路上,一臉憤恨地瞪着始作俑者。
楚衡叼着支煙,靠在路虎引擎蓋上,慢悠悠地搗鼓着手裡的相機。他穿一身黑色風衣,袖子捋到了肘上,風衣上口袋别着一副墨鏡,蹬着黑色戰地靴的長腿随意曲着,看起來吊兒郎當極了。
男人看着他一通亂按,眼睛都瞪紅了,奈何嘴裡塞着一團絲巾說不出話。
楚衡正在查看相機裡的照片,不知看到什麼呦了一聲:“拍到不少好東西嘛,夠你賺上一大筆了吧。”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男人的前襟因為長時間趴在地上沾滿了黃沙,此刻一臉緊張地盯着他手裡的相機,仿佛被楚衡攥住了命根子。
楚衡摸了摸下巴,忽而一笑:“這麼緊張,不會是相機裡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備份吧?”
男人一僵,随即面露不屑,别開眼不看楚衡。
男人演技拙劣,楚衡一眼就看穿了,他抽出内存卡,取下嘴裡沒點燃的煙塞到風衣口袋裡,随手把相機放到車蓋上,然後躬身拿掉男人嘴裡的絲巾,丢到一旁後重新靠回車身上。
“問你幾個問題,你最好老實回答。”
男人呸了一聲。
楚衡好整以暇地晃晃手裡的内存卡:“嗯?”
男人這才不情不願道:“你要問什麼?”
“第一個問題,青鬃停工和重新開拍的消息是誰傳給你的?”
男人僵着臉:“不知道,我隻是收到了短信,說劇組停工你不在,劇組重新開拍了你也不在。”
似是而非的消息,但對于他這種常年做狗仔的人而言,一下就知道内裡大有文章可做。
楚衡挑了挑眉,信号在他回來一天之後就恢複了正常,劇組立馬開工,他也重新投入到了拍攝之中。這幾天的戲份集中在男女主身上,所以楚衡基本每天隻拍一場,剩下的時間一律開着道具組的車離開劇組,為的就是再引狗仔來。
此處不同其他拍攝地,戈壁裡危機四伏,沒有專業的向導誰也不敢貿然深入戈壁灘,所以狗仔必定不會離國道太遠。
晃了幾天後,還真被他抓了個現行。
楚衡正欲接着問,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拿出一看,竟然是陳盡生打來的。
他一愣,手指快過腦子,在接聽鍵上一劃就接了起來,放到耳邊:“喂?”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才傳來陳盡生略低沉的聲音:“在忙嗎?”
楚衡看了眼地上被五花大綁的狗仔:“沒有。怎麼了?”
陳盡生:“我被鎖在門外了。”
不等楚衡回複又道:“小區裡的保安要跟你說話。”
話題跳得太快,楚衡還沒反應過來,電話那頭就已經換人了,一聲問好後就說了一大通話,大意是在山莊裡巡邏時發現有人在他門口鬼鬼祟祟,被他發現了後還狡辯自己住在裡面,問他大門密碼他又不知道。
保安知道楚衡身份,當即就懷疑陳盡生是上門偷挖隐私的狗仔。
楚衡哭笑不得:“沒事,他是我家裡人。前幾天我改了密碼忘告訴他了,你把手機還他。”
保安的疑慮被打消,對陳盡生道了聲歉,将手機還給了他。
保安還有巡邏任務,确認沒事後就離開了,陳盡生拿着手機,一闆一眼道:“他走了。”
隔着電話,楚衡的聲音有些模糊,背景風聲很大,似是身處于開闊之地。
“我走得急,忘記和你說大門密碼了,123456,這個密碼你要是不喜歡可以改,門鎖的說明書我記得就放在玄關櫃子裡,你找找。或者直接錄個指紋進去……”
陳盡生垂眸,在密碼鎖上依次按下1到6的數字,然後将手指移到#号鍵上,楚衡不知是不是聽到按鍵聲,說:“輸完密碼後最後按井号鍵确認。”
陳盡生按下,門鎖滴的一聲,他推門進去,從楚衡這句話裡明白了他此時對自己的态度。
他把買來的菜分門别類放進冰箱裡,然後說道:“我想買電腦。”
楚衡似乎有點意外他會主動提出要求,頓了下才回道:“好,買。”
“衣服有點小了。”
“我給你換。”
陳盡生上文不接下文:“什麼時候回來。”
“……我快殺青了。”
陳盡生嗯了一聲:“挂了。”
“……哦。”
陳盡生合上冰箱門,挂了電話,從光潔得可以反光的冰箱門上看到了自己平淡無波的眼睛。
嘟嘟嘟。
叮鈴叮鈴叮鈴。
電話挂斷的聲音和功德點不斷入賬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沖擊着楚衡的耳膜。
楚衡發了會兒愣,正想調出債務面闆查看,低頭就對上了狗仔灼灼的目光。
狗仔以一個非常吃力的姿勢半躺在地上,卻使勁仰着頭,直勾勾盯着楚衡,簡直像餓了許久忽然聞到肉味的流浪狗。
楚衡:……
狗仔眼中流露出一絲狂熱,以一種笃定萬分的口吻說道:“你有情況。”
他的神情興奮起來,楚衡出道快十年,黑料纏身,各種傳聞不斷,熒幕CP大堆,偏偏就是沒有绯聞。天知道他從楚衡嘴裡聽到“家裡人”三個字有多麼激動,他以他十七年的狗仔職業生涯作擔保,楚衡說這三個字的口氣,說這三個字的神情,這個家裡人不是對象就是小情人。
而且聽那幾句對話,對面明顯很纏人,而楚衡也很縱着對方。
哦不對,還有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