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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其罪六十 · 内讧(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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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您不知道?”孫世海反倒更奇怪了,“昨年新政提出‘集中官學’的時候,他不是寫了個‘萬民之策’的折子抗辯,把想要什麼,都在早朝大殿上念出來了麼?百官都知道啊,您不記得了?”

“萬民之策……”

張三因言而極力回想,可想起的,卻不過是裴鈞那時幾次三番在朝會大殿上與父親的争執。

記憶裡的那些激昂堂辯與針鋒相對,早和恩國公府中摔杯關門的爆喝聲雜糅在一處,合着大哥的冷嘲熱諷與母親的勸顧,再也分不清明。

由是他道:“或然我那時去了府道督谏,不在京中。他折上寫了什麼?”

孫世海皺眉思索了一下,簡要複述道:“那時他在折子上說,學若在官,則永在官,不在民,和律法一樣,和新政一樣,都是不加辨類地依樣胡灌。照這樣下去,新政會把天下人都帶進死胡同裡,直如江河淤堵、海澤凝池——”

“長此以往,則生氣不複矣……”張三蓦地接下了他的話,說出口來,直覺神台一醒,“這話……這話我瞧見過!卻竟是裴鈞寫的?”

孫世海連連點頭:“對對,是啊。大人是在哪兒瞧見的?”

張三此時目光晃了晃,竟覺腳下的地面都有些不實在了。

——這話他是在晉王的書房裡看見的。

這句話所在的一頁折紙,不知是被何處灰泥所污,那時卻被揭出封裱來擦拭過,壓平了,規整地夾在他師父桌案上的一本厚冊裡。

他記得那是年初冬狩歸京之後,新科起前。他因在家中備辦婚事,有多日不曾往晉王府請安。臨着婚宴頭一晚,他與父兄仍有諸多分歧,難免心中不平,便在掌燈時分去了一趟師父府上,原是想與師父商量一二的,不料,卻見師父一襲戎裝在身,正要為兵事出門。

門房正在備馬,可師父卻是撿了這個備馬的空當,還坐在書房挑燈夜讀。他走到書房的時候,師父手中翻動的,便是案上的這本厚冊。

那夜請過安後沒說上兩句,門房已将馬駒備好,師父便要去校場議事。師父走後,他好奇之下悄然翻開了那本冊子,卻見那冊中皆是标注紅圈勾線的承平文字,唯有一頁折紙上的字文言語親切,能讓他讀懂。

可一旦讀下去,除卻讀懂之外,那紙上的字句又叫他直覺石破天驚。

隻因那文折的最尾,被盡力擦拭卻仍舊留污的泥漬之間,竟有用刀勾石刻一般的字迹,寫下的一段上疏結語:

“……江河蒙塵久矣,政法亦如是,則學與道多受其蔭蔽,時無進境,疲敝不已。若得以整改,非但士儒受益,百教鮮新,世間萬民亦更開教化,終可令天下之學,不在于一學,天下之政,不拘于一政,天下之法,不聚于一法,則天下之道,不困于一道。如此……”

“天下得光明。”

孫世海徐徐低緩的話音随同張三腦海的字迹落下,話說到此,刑部的大門已在眼前。

張三尚且心震,一路與孫世海走入部院正堂都沒言語,等站定了再回過神來,卻聽堂後吵鬧,有粗粝的腳步與雜亂人聲從班房的方向傳來。

自他接任刑部以來,這衙門裡還是頭一次如此喧嚣。堂中站着幾個早間在宮門處與他别過的巡京營兵衛,為首的拿着幾頁名冊正在與刑部的主事過核,應是剛領着人馬把昨夜參與宮變的主要逆犯送來點錄,并勾出當中何人何伍是押去了軍中。

見張三和孫世海來了,主事連忙走來向孫世海抱拳:“大人,這巡京營的兵爺們要走了,是不是——”

他還沒說完話,孫世海已扯着他袖子把他調了一面,轉向張三:“沖這兒說。”

主事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是是!”這便才又問向張三:“大人,咱們是不是先把兵爺們留下來啊?”

張三被他打斷了思緒,起首果見大批官兵正從後堂撤出來,擁堵在衙前的空地上,卻不太明白主事這話何意:“留下他們?”

孫世海幹脆直說道:“聖旨讓查抄蔡延府邸,要用的也差不離是這麼些人。若是等他們回營歸隊了,咱們請旨點人就又要寫單抄錄往兵部和宮裡呈遞,等文書一層層地再批下來,怕是三五日都晃過去了,那就太久。眼下要抄的既是蔡延的老巢,變數就多得很,老裴早讓蔣老鋪排了城防的人馬,徹夜待命以免他們脫逃,咱們便等不得這麼些時日。大人最好還是蓋印簽個字據,送去巡京營押着,先領人去把太師府給守住了查驗,再等那文書送上去批。等批下來了,抄家也該抄完了,抄出的東西送去國庫充數,前後至多五日,戶部就能着手清點。”

張三這才明白過來,還想深究再問,孫世海卻先于他開口:“是,這确然于制不合。大人且先立據,立了送走再說。”

張三和他對視,卻見孫世海面上嚴正,已沒了方才的安閑樂色,不免稍想一時,還是先放下了手中的紅绡禮盒,擰眉走到堂頭的桌案上,由主事速速研墨,提筆立了張借人的字據蓋好官印,交給身後的兵衛送走,眼見另一人看過字據已去衙外吆喝整隊,才側首再看向孫世海道:“朝廷既有上報簽批的秩序,自是存了逐層審複的思量,你這一急之下越級捉人,萬一生變,豈不是——”

“不是我急,是國庫急。”

孫世海打斷他道:“戶部都算過了,九府的稅銀眼下隻夠先填京畿的軍饷,地方的銀錢是一團亂賬,入秋前就已有多處遲發了。那些捏着刀槍賣命的人要是再見不着一個子兒,我倒是等得起,大人,您師父還在南地守着的幾萬人馬呢?他們也等得起嗎?趙太保在早朝上也說了,今秋因河澇而起的災民,十幾萬人在南地逃難,蔡家的家底兒要是不快些吐出來,朝廷要拿什麼去赈災?不赈災,災民沒有飯吃,若大戶豪強逼他們賤賣了土地,那就是連地都沒了,來年在南地逃荒的,又還隻會是十萬人嗎?這北方的邊患、東南的倭亂,又哪裡不需要花錢啊?大人,此事此理與治衙門是一般無二,一時之事,自有一時的解法,牽扯天下的線是千頭萬緒,并不隻有刑部這一根,大人切不可迂道枉實,顧此失彼。”

張三聽來,立時也想起了晉王在中秋國宴的那道上表,轉目間,心下已凜然一分。

這時不等他說話,孫世海已經沖堂後的役長招了招手:“叫所有人都列隊跟來,随大人去太師府抄家!”

“是!”

本就守在衙内的衙役聽言便已跑來張三身旁列隊,與此同時,孫世海又走到堂頭的桌案上再抓了幾張紙單和炭筆,幾步折返來塞進張三手裡又道:“若還要補人,一會兒就用得着。”說完又想起一事,問役長道:“班房都填滿了?還剩幾個号?”

役長即刻回道:“剩了十來個。”

孫世海低頭想了想:“不夠。”

他便看向張三。這回張三會意,就着手裡的炭筆和紙單,再寫了一張字據蓋印,交給一旁主事。

孫世海見此就替他吩咐一句:“先送去大理寺的牢班借地兒,就說公文回頭再補。”

這下,事前的準備都已充沛,孫世海再确認了一下自己袖中的授印仍在,便問張三:“大人,走嗎?”

張三也正将紙單和炭筆卷好塞在了袖袋裡,還沒說話,他身旁主事卻想起一事,捧着字據看向張三:“方才皇城司已将大理寺的張大人帶來關押,大人可要先去瞧瞧?”

張三眉心一凝,片刻後道:“不了。你們照常辦事即可。”

說完,他看向門外列隊等候的衙役官兵一眼,回頭對孫世海道:

“走吧,孫侍郎。”

“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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