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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其罪五十八 · 矯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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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人聲,殿上百官已有三月不曾聽聞,一經響起,卻熟悉得令他們俱是一震。

衆人擡頭,隻見數十個紫衫黑披的皇城司衛開道,正将一道颀長挺拔的身影護送入殿。可當殿外日光從那人影身上移開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卻不再是昔日那個神恣意昂、襲裹赤衣的禮部官郎,而是一個渾身污髒的浴血之人。

那人未着官服,甚至不穿鞋履,居然簪發散亂地赤足踏進這金銮大殿。

大步行走間,暗紅的血迹自他褲腳騰升而起,宛如地獄烈焰,燎過他膝蓋,引燃他袍擺,于他周身裹覆糾纏、熊熊烈烈,似是将他鮮血淋漓的衣襟都燒化成一幅豔麗奪目的修羅畫卷。

而這殘忍可怖的畫卷之上,他神容卻竟安和無比。那殘點殷紅的眉宇之間,甚至還帶着頗為平靜的笑意。

在滿殿官員的驚駭望顧下,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了堂中,負手站在王貫身旁,正如多年前第一次站在這大殿之上那般,毫不退避地與這或驚或疑的百十來道目光一一相撞,輕啟薄唇道:

“早啊諸位。”

“三月不見,諸君可好啊?”

原本站在禦座台下的清流面面相觑,無人應答,大多更因他這可怖形容而倒退兩步,忙不疊想離他遠點。

站在他們首位的鄭浩山隻是退慢了一些,便就像浮木出水一般被落在了前頭,整個人都暴露在了裴鈞的目光下,立時局促地四顧一番。

裴鈞笑了一聲:“鄭大夫,眼下我就站在這兒,你們有什麼要奏對的,何必還麻煩去皇上跟前兒背着我說呢?不如就趁百官都在,當面與我說清楚啊。”

“你大膽!”鄭浩山把脖子一梗,瞪視他道,“我等谏官禦前呈事,是朝綱國法,如何進言,又豈容你來置喙!這裡是天子明堂,國事之所,你從内宮出來,卻竟敢如此衣冠不整、懾吓百官,這簡直是禦前失儀,是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這就叫大不敬了?”裴鈞眉頭一挑,輕輕蕩開了染血的衣袖,“那我昨夜在宮裡替皇上擋刀的時候,鄭大夫卻還在家中酣眠,這滿殿聽見了宮鐘鳴變的清流都有多少,又有幾人前來護駕幫政?我倒要問問憲台,你們如此玩忽職守、漠視聖躬,在我朝律法之中,又該當何罪呢?”

“昨、昨夜宮中如何……百官不見,你口說無憑!”鄭浩山嘴唇一顫,急急出聲駁斥,“宮門在戌時就已關閉,你與蔡延卻為何都在宮中?!沒有人證物證,沒有見到皇上與太後,我們豈知那火燒大殿、禍亂宮闱的,究竟是你還是——”

“鄭大夫是瞎了眼嗎?!”

裴鈞陡然提聲打斷了他:“我出班即為禦前侍讀,在蔡氏擅權、宦官亂政、爾等清流避之不及的時候,獨臂支起天子内政,輔佐了皇上整整七年!就算我與皇上一時不合,就算我被皇上打了廷杖,可要說誰是皇上的近臣,這大殿之上我敢稱第一,有人敢稱第二嗎?”

他張開雙臂,在百官面前慢慢轉了一圈,朗然高聲道:“昨夜亥時,宮鐘鳴變,皇城大火,我一聽皇上急诏救駕,是連朝服補褂都未及更換,連鞋都沒穿就趕進宮去了……鄭浩山,你居然敢說我造反?那司崇門的出入簿上,清清楚楚地記着我的名字,帶我進宮的數百名皇城司衛和内宮戍守,也都可證明我是奉旨入内的!這整整一夜,我在宮裡為皇上浴血拼殺、豁出了性命的時候,你鄭浩山渾然不知、百無一是,今晨悠哉登殿,卻是張口就敢将我與逆賊作比?你好大的膽子啊……”

說到此處,他銳利的目光紮向鄭浩山,一股極為逼人的威壓就更是從他周身血色中迸出,生生将鄭浩山吓退了一步:

“爾等清流,如此颠倒黑白、陰陽罔顧,是眼見蔡氏伏罪,就等不及要黨同伐異了嗎?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不止是辱沒了我忠義侯府的門第,是打了昨夜盡忠奮戰的将士們的臉,更是沒把天家的性命放在眼裡!你們懷揣着如此龌龊的心思,行此自私自利的勾當,竟還有臉來問我的罪?行啊,污蔑我的後果,你們擔待得起嗎?!”

他這接連而至的句句言言恍如大山,将三重罪狀轟然壘在了鄭浩山頭上。鄭浩山既不能認了那第一重,也不敢接下後兩重,更是被最後一問給堵住了嗓門,這時是漲紅了脖子也隻能幹叫道:“裴子羽,我們隻是問你證據,你休要借此血口噴人!”

裴鈞冷笑一聲:“證據?好啊……”

他當即就向皇城司衛道:“既然憲台都開口了,昨夜宮變的人證物證、忤逆案犯,就勞煩皇城司一個個地帶上堂看看。正好刑部和巡京營的人馬都在……”

說到這裡,他目光落在了張三頭上:“等過完了堂,諸位就準備拿人吧。”

孫世海很快就應了聲,可張三聽言,卻沒有答話。

他擡起眼來,目光冷不防與裴鈞相撞,正要回避,卻見裴鈞先一步移開眼去。

下一刻,殿外傳來報門人聲:“皇城司帶人證物證入堂!”

殿中百官立時回頭,隻見殿外有數人走來。

其中三個是穿着禁苑巡護營甲胄的士兵,嘴裡被塞着爛布,鼻青臉腫的,由粗繩捆着拽上了堂來。另外兩個是太監,穿着内官宮人的常服,衣上也沾有血迹,身上倒沒繩索,卻隻敢遠遠跟在那些士兵後面。

帶他們上殿的皇城司衛便是景賀。他一在殿中站定,就按事前準備好的說道:“諸位大人,昨夜參與宮變的,是以禁護營步兵左使謝平為首的三營人馬,粗計一千一百人衆。因起事突然,軍備不齊,副将唐真便受太師蔡延之命,在長壽宮中砍殺宮人、威逼太後,以太後金令矯傳懿旨,攜人前往南衙武庫劫械。

“眼下,謝平、唐真二人負隅頑抗,已由前鋒營禁軍斬殺,隻待刑部驗屍報錄。劫械的叛兵也已被武庫值兵與火班營鋪兵協同圍剿,所剩五百六十七人,正押往巡京營,依照軍法扣審。

“堂上這三名士兵,一是長壽宮中砍殺宮人、脅迫太後者,一是在文德殿中放火之人,還有一個,是跟随謝平在中慶殿内挾制天子、意圖弑君的。旁邊這二位公公,昨夜在太後宮中當值,目睹多事,是我等前去救駕時,由太後娘娘親自點來讓我們錄供的。”

他接過身後司衛遞來的案卷,往前一呈:“如此大事,皇城司急訊一夜,已令證人招供。他們說,昨夜動兵是受謝平命令、蔡延主使,并且,另有值宿調派的數百禁軍可證,在整場宮變之中,他們都目睹蔡延在場,而案犯蔡延,也正是由我等在禦書房内生擒!”

說到這裡,他向後招了招手。

站在殿外的一隊司衛當即擡手提腳地将一人給拎進了殿門,直走到大殿中央,才一把将這人給扔在了地上。

此人白發散亂、渾身無力,倒在百官眼前直如爛泥,卻更似還沒死透的蟲蛇一般,瑟縮在浸透了紅血的補褂下蠕蠕抽動,驚得所有人都嘩然退開一圈。

待看清了那污髒白發下紫紅充血到幾乎不堪辨認的面孔,百官立時駭然更甚,恰聽景賀聲音再道:

“這便是昨夜宮變的主謀,案犯蔡延。”

四下驚呼即起,六部人中,唯獨張三見此目中大震,直覺那罩在他身上的冰冷預感已然開始逐步應驗,便不由自主倒退半步,卻被站在他身後的方明珏給兜了一把,慢慢地推回原位:

“站好啊,張尚書。今日早朝,還長着呢。”

這話恍若一根冰淩拍在了張三後頸,叫他蓦地一凜,抓緊了手中笏闆,顫顫出聲:“蔡太師昨夜……何故造反?”

他這問不知是問向何人,滿殿嘈嘈,也幾乎将他的聲音蓋住,可隔着幾叢人堆開外,裴鈞卻是擡高手來說了一聲“諸位靜靜”,随即将目光放在六部之中,看向張三擡了擡眉:

“張尚書說什麼?”

殿中喧嘩立時一靜,百來雙眼睛當即看向張三。

張三後脊一僵,頓了頓,也果真換了二字,又再問一次:“蔡太師何故,昨夜造反?”

這一次,他的聲音發沉,大了不少。

在堂中百官疑窦叢生的面面相觑間,裴鈞聽言微微偏頭,眸色淡然地直視着張三的臉:“此事,難道不該是張尚書最清楚嗎?”

張三從笏闆之後擡起頭來,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他,一字字再從牙關溢出:“是因為燕閣詩案定谳?是因為蔡岚被判了立斬?”

此問所指,亦是百官心中所想,想是蔡延為保膝下僅剩的一個兒子,想要讓兒子免遭死罪、讓蔡家免受牽連,才會急着铤而走險、意欲奪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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